細想起來,她二十多載歲月,有九成的笑容是和席清在一起時出現的。
可越是這般,她就越不願意讓席清再留在她身邊。
她做師尊太差勁了。
因為司念塵遲遲不回頭,席清心中擔憂,司宗主這眉頭蹙的這麼深,莫不是在糾結要不要殺了他?
司道總算轉身了,語氣是壓抑之後的清冷平淡,眼神也隻看着旁邊,“是嗎?”
這樣的表現在席清看來,司念塵果真是極其不願與他說話的,怕是覺得看他都髒了眼,也是,司念塵一生以除魔衛道守護蒼生為己任,卻帶出了他這麼個要撕裂誅魔陣,放出魔族為禍天下的徒弟,司念塵能對他有好臉才怪。
席清揣摩着司念塵的語氣,很是平常,沒有殺意,這就夠了。
他笑着說道:“不瞞仙友,我失憶了。”
司道阖了下眸子,她當然知道,否則,她都不知該如何站在這裡面對他。
席清見司念塵沒有懷疑,表情中似乎還帶了幾分認同,便繼續說道:“我是見仙友身上有塊玉牌,和我身上這個頗為相像。”他從腰上取下自己的弟子玉牌給司念塵看,故意猜測道:“或許,我們出自同一個宗門。”
他記得自己前世入魔叛出宗門後,司念塵就把這弟子玉牌收回去了,如今卻不知為何在自己身上。
不過,不論原因,能讓他在司念塵這裡蒙混過關就好。
司道接過玉牌,觸着上邊的“道”字,像是在做什麼決定。
片刻後,她說:“這玉牌是道衍宗司道的弟子信物。”既然席清并不認識她,她據實以告也無妨。
席清聽見司念塵這回答,心道:“果然是司宗主,連謊話都不說。”他拿回玉牌,看起來頗有幾分為自己是宗主弟子而高興,問道:“不知仙友如何稱呼?在下席清。”
司道隻回了自己的表字,“司念塵。”
席清聽着這半句鬼話都沒有的回答,覺得司念塵實在是有趣極了。
他壓下自己這荒唐的念頭,他怎麼能覺得她有趣?司念塵可是親手取了他性命的人。如今老天有眼,讓他再活一回,他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犯蠢。
司念塵提着劍離開,席清緊跟着她的腳步,“司念塵,你能帶我去道衍宗嗎?”
她從未被弟子當着面喚名字,甚至整個雲洲都沒幾個人有資格直接喊她的名字的,所以,席清這樣和她說話,她感覺有些怪。
“不能。”她拒絕的幹脆利落。
帶席清回道衍宗,又會徒生波折無數,司道不會做這樣的事。
這拒絕在席清聽來卻是另一種意味,司念塵不願認他,甚至也不想在道衍宗看到他出現。
他又不稀罕去那個破宗門,要不是在業火城他沒有自保之力,早就離開了,哪裡會和司念塵走在一起?席清不在意,前世功法他都記着,隻要跟司念塵離開業火城,他自己會悄悄消失的。
一直待在司念塵眼皮子底下,席清也怕哪一天小命就沒了。
天色漸晚,兩人在一個村落借宿。
可這村裡的村民卻很是奇怪,看見有客來,第一反應竟然是趕緊關門,好像生怕他們進去。
席清在一棵樹下躺着,惡劣地笑着,看司念塵準備如何應對。司念塵即便是在外除魔也極為講究,若非沒有辦法,絕不會宿在野外。
司道被拒之門外,又對上席清那看熱鬧的笑臉,冷冷問道:“你打算這樣睡?”
席清點頭:“現在的晚上也不冷,湊合一宿而已。”
司道冷聲提醒道:“你注意晚上别魔氣入體了。”雖然她知道席清有前世的強悍修為在,晚上别說睡地上,就是睡地底下也不會魔氣入體,可這裡畢竟是業火城,她還是忍不住說了這一句。
席清躺在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眼睛看着星星,淡笑道:“放心吧。”他見司念塵背對着他,遲遲沒有休息,想起司念塵向來懼冷,便脫下自己的外袍鋪在地上,“你要不來這裡躺着。”
他保證,他隻是怕司念塵在地上睡一宿魔氣入體生病,到時自己一個人走不出這業火城,絕對沒有絲毫關心她的意思。
司道正在地上擺着陣法,将要好時,被席清叫了,回頭便看見鋪在地上的外袍。以前,席清也總是照顧她多一些。
因為這一愣神,她指尖凝聚的微弱靈力散了,本來想用陣法造間屋子出來,現在,她走到席清身邊,“那就多謝了。”
席清從散去光芒的靈石上辨出那陣法原本的用途,突然覺得他叫司念塵這一聲有些多餘了,其實他也想睡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