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姑蘇行》自樂人手中緩緩流淌,琴聲婉轉,仿佛置身于園林之中,晨光熹微,小橋流水,門巷愔愔。
還是江南好啊!
“客官四位,裡面請!”店小二扯着嗓子喊道。
封亦安遞出一個小木牌,上面寫着中宮,由一旁的女侍取走,領着白茗等人繞過大堂中央的樂台,徑直走向樓梯口。
一行人跟着女侍上了三樓,來到一個門上挂着中宮字樣的木牌的包廂,推開門,屋内裝潢精美,金絲楠木的桌椅,價值千金的古畫,無不顯示着酒樓主人的财氣。
“客官稍等片刻。”
話畢,侍女立在門外,不再言語。
“封大哥,你常來嗎?”
白茗見封亦安神态自若,哪像她看什麼都新鮮,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封亦安搖頭,輕笑:“也沒有經常來,隻偶爾來過一兩次。”
白茗哦了一聲,擡手推開窗,東南方向的景物盡收眼底,從這可以看到港口處的船隻和行人。
“這位置真不錯!”白茗感歎道。
不多時,飄香的菜肴被夥計們端了上來,滿滿一桌子,色澤鮮美,擺盤精巧。
白茗嘿嘿一笑,兩隻眼睛眯成了月牙:“好菜得有好酒來配,你說是吧,封大哥。”
封亦安微微揚唇,朝門口的侍女招手示意:“再來一壺果酒,就葡萄……”
白茗連忙擺手打斷道:“哎,别呀!喝果酒有什麼意思,上一壺你們這最好的酒,就那個醉闌珊。”
侍女有些遲疑,面前的小姑娘不過十三四的年歲,這醉闌珊可是酒樓的招牌,酒勁不算小。
“公子,您看,這酒……”還上嗎?
封亦安擡眸,與侍女對視一眼後微微颔首。
“嘁~”白茗癟嘴,發出不滿的聲音。
封亦安偏過頭去,眼底藏着狡黠,有些戲谑地問道,“小小年紀,酒量這麼好?茗兒可知,這醉闌珊隻三杯便能醉倒一頭牛。”
三杯才醉倒一頭牛。
白茗秀眉淺蹙,審視着眼前的男子,身材修長,體格健壯,精神也不錯,幾杯能倒下呢?
“封大哥酒量如何?”白茗試探性地問道。
封亦安不假思索:“一杯倒。”
此時,門口站着的小厮低着頭,嘴角略微有些抽搐。
公子撒謊連草稿都不打,他可是‘江南酒仙’,千杯不醉。
侍女将醉闌珊端了上來,封亦安接過順手給白茗滿上一杯,翠綠的液體自全金雕花的酒壺中緩緩流出,酒香四溢,令人心曠,更别說喝上一杯了。
這酒聞着香,但喝着烈啊!
在白茗的死纏爛打下,封亦安一杯又一杯地飲下,直到他眼神開始迷離,出口的言語也不着邊際。
“嗝~這酒,香!茗兒來點兒?”
屋内酒香濃郁,白茗不知咽了多少口水,沒能抵住誘惑的她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酒入喉嚨,醇厚濃郁,辣得她眼淚直流。
“咳咳……”
封亦安原本迷離的雙眼眯成一條線,頗有嘲諷的意味。
半晌後,白茗總算緩了過來,咳得漲紅的小臉依舊有着些紅暈,更顯得嬌豔欲滴。
箓竹在門外注意着屋内的動靜,隐隐有些擔憂,她家小姐這十多年來可從未喝過烈酒,最多小酌一杯自家釀的梅子酒。
果然,白茗晃了晃發暈的腦袋,伸手扯着封亦安寬大的袖口,喋喋不休地胡言亂語,說着說着腦袋‘咚’地一聲搭在桌子上,順勢靠在桌沿,睡了過去。
封亦安的眼神瞬間清亮,絲毫沒有之前的醉意,良久地注視着眼前的女子,仿佛透過她在看着另外一個人。
接着,他用手在空氣中快速地畫了幾筆,嘴裡小聲地念着:“赫赫陰陽,定定幽魂,不見其骸,急急如律令。”
白茗的身體立即被一團青色的光暈籠罩,封亦安隔着空氣朝她額間一輕輕一點,那團光暈蓦的聚攏,射入她的眉心,驟然消逝。
吱嘎~
包廂的門被推開,封亦安朝箓竹淡淡道:“去請你家大公子來。”
箓竹向屋内瞟了一眼,見白茗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雙頰绯紅,嘴巴還在不停地嘟囔着什麼。
如她所料,她家小姐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便一刻也不敢耽擱,快步跑下樓去。
青川此時正在酒樓旁的巷子裡守着,見素魄着急忙慌地跑出來,立即上前詢問:“箓竹,出什麼事了?”
“青川?”
箓竹環顧四周,沒瞧見白炎的身影,有些急切道:“小姐在醉闌珊喝醉了。”
“我去找公子,你在這守着三小姐。”青川說完,步履輕疾,兩三下就上了房頂,朝白宅奔去。
須臾,白炎帶着青川來到醉闌珊,上了三樓包廂‘中宮’。
包廂内,封亦安躺在一張藤椅上小憩,而白茗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白炎冷着臉踢了一腳藤椅,封亦安聞聲睜眼,見來人臉色難看,眼底滿是怒氣,趕緊解釋道:“這你可不能冤枉我,酒是茗兒要的,她隻喝了一杯,剩下的我全喝了。總不能讓我一個外男抱着還未及笄的小姑娘下樓吧,别人看見了對她的名聲有損。”
白炎聽後冷哼一聲,輕輕抱起白茗朝門外走去。
封亦安眯着眼,打了一個哈欠,懶懶起身走了過來,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茗兒才來幾日,你就讓她總賬,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醉酒的白茗自然将什麼都告訴了封亦安,她本意是想灌醉封亦安,套出封家記賬的方式。卻沒想到封亦安沒醉,倒是她自己貪嘴,醉的一塌糊塗,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都交代了出去。
“你管好封家就行了,我家的事不需要一個外人來操心。”白炎從青川那裡得知封亦安對白茗有别樣的企圖後,對他更看不順眼了。
晚了!
封亦安在心中暗道。
白炎抱着白茗出了醉闌珊,馬車上熟睡的人兒眉頭緊皺,似乎夢到了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