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茗睡到酉時才悠悠轉醒,醉闌珊的酒勁還未散去,腦袋暈暈乎乎的。
“箓竹?”沙啞的聲音從她口中溢出。
“哎~小姐,你總算是醒了。”
箓竹正坐在凳子上繡花,聽見白茗的聲音後立即來到床前将白茗扶了起來。
白茗擡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水壺,她感覺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煙了。
幾杯茶水下肚,頓時令她清醒了不少,這才慢慢回憶起在醉闌珊發生的事情。
她記得自己将封亦安灌醉了,然後……她也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醉酒都以後幹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
“箓竹~”白茗苦着小臉看向箓竹,“我醉了後沒幹什麼蠢事吧?”
箓竹皺着眉頭想了半晌,搖頭道:“沒,小姐好像隻是問了封公子家的賬本。”
“那就好,隻問了賬本。”白茗長舒一口氣,準備下床,突然又提高了音量:“賬本!我問了封大哥賬本的事?”
箓竹肯定地點點頭。
哎,問了也當沒問,她根本不記得了,本想套出封家的賬本,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
千萬不能讓大哥知道,不然可有她受的了。
第二日,白茗起了個大早,盯着箓竹熬好雞湯,親自給白炎端了過去。
“大哥,喝點雞湯,補補。”白茗臉上帶着谄媚的笑容。
白炎故作嚴厲,冷聲道:“昨日的事我不與你計較,但往後如若再發生,可要重罰!”
“嗯嗯,茗兒記住了,”白茗盛出一碗雞湯,遞給白炎,“大哥消消氣,氣急傷身呐。”
白炎接過瓷碗,順手放在桌案上,繼續翻看賬本。
賬本上從左到右依次記錄着每日的收入與支出,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活像一群螞蟻。白茗看得背頸發麻,又想着她還有兩大箱子的賬簿要看,頓時像洩了氣一般,打不起精神。
“今日不出去了?”
見白茗在一旁一動不動,小腦袋瓜耷拉着,白炎調整着語氣,盡量柔聲問道。
白茗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不出去了,在家待着看賬本。”
白茗話音剛落,青川就從院子外邊進來,說封亦安來探望白茗,身邊的小厮還擡着一個箱子。
“欺人太甚!”
白炎聽後漸漸變了臉色,濃密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大踏步走了出去。白茗趕緊上前跟着,幾人來到白宅大門處的照壁旁。
隻見封亦安搖着折扇,青衫白靴,妥妥的一個風流俏公子,身後放着一個紅木箱子,箱子兩邊各站着一個随從。
“姓封的,我還未和你計較昨日之事,今兒就整這幺蛾子,你到底想幹嘛?”
白炎此時活像個罵街的悍婦,白茗倒是第一次見大哥這撒潑罵人的模樣。
封亦安恍若沒聽見似的,自顧地和白茗打着招呼,示意她過去。
“封大哥,這是什麼?”白茗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疑惑。
“賬本,封家的。”
“啥?”白茗略微遲疑了一下,面色有些尴尬,“昨日是我酒後失言,胡言亂語的,你别當真。”
“忘了告訴茗兒,我千杯不醉。”
封亦安頓了頓,眼看着白茗的臉龐因怒氣而變得紫紅,又道,“商人嘛,最要講信用,答應了你的事自然要辦到。”
可這麼多封家的賬本怎麼會白給她,昨日她到底應了封亦安什麼?
封亦安仿佛知道白茗在想些什麼,柔聲道:“茗兒放心,這些賬本不收錢。”
隻收人。
封亦安來的快去的也快,留下一箱賬本就帶着随從回去了,臨走時還邀請白茗去他家赴宴。
鬼才去!封少當家心眼兒子多的像倒不完的芝麻,誰說不是鴻門宴呢?
白茗安分的在宅子裡待了七日,如有神助般看完了三大箱賬本,封家的和他們家的都大差不差,和老太婆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
得想想辦法,她可不願每日都坐在書房裡,像個賬房先生似的,外面大好世界等着她呢!
這不,封亦安親自來白宅接她去封家赴宴,說是封老爺子回來了,給他和夫人接風洗塵,江南城内大半的商賈都去了。
那和她有什麼關系?她既不當家,又不掌櫃。大哥去不就行了。
“茗兒,宴上吃食都是醉闌珊的廚子做的,去不去?”封亦安知道白茗貪嘴,用美食直接拿捏住。
“去!為什麼不去!”
本來還在考慮的白茗聽見是醉闌珊的廚子,晶亮的杏眸瞬間睜大,忽閃忽閃的,如同天上的星星。
箓竹在一旁無奈扶額,白茗一聽到醉闌珊三個字,兩隻眼睛都放光了。
她就知道小姐肯定回去的,誰讓她家小姐貪嘴呢?
馬車上,封亦安閉目養神,白茗撩開側面的車簾東瞧瞧西看看。
“封大哥,你今天沒睡好嗎?這會兒還補覺。”
清澈而又愚蠢的問題,封亦安半眯着眼,不想說話。
白茗見封亦安不理會她,有些尴尬,打着哈哈自顧地端起木幾上的茶杯,小口小口的喝,一雙大眼睛靈活的轉動着。
不一會兒,馬車停在一處氣派的院落前,石雕門樓上的飛禽走獸栩栩如生,朱紅大門兩側伫立的石獸,獅子模樣,卻有九個頭。
“九頭獅子?這不是妖怪嗎?”白茗還從未見過,一般的石獅子也就一個頭,她看過的話本上也隻有蛇在傳說中是九個頭。
封亦安不作言語,隻是笑笑,招呼着她進去。
忽然,那獅子像是活了般,半睜着一隻眼睛,不滿地睨了一眼白茗,仿佛在說‘你才是妖精。’
白茗進門前的一瞬似乎有古老滄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等她停下來細聽又恍若從未出現。
封亦安見白茗停下腳步,一動不動,柔聲問道:“茗兒,怎麼啦?”
白茗茫然地搖了搖頭,擡步走了進去,許是她這幾日看賬本看出幻覺了。
封亦安回頭瞪了石獸一眼,石獸立即露出哀怨的神情。
是那個小姑娘先說它是妖怪,它還委屈呢!
想當年它也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座駕——九嬰元聖,隻是因為私下凡間才成了妖怪。
咦~
對哦!
它是妖怪,真的妖怪!
九頭獅讪笑兩聲,閉上了眼睛,乖乖的守門。
封亦安帶着白茗穿過連廊,入目皆是迂回曲折的走馬樓,廳堂相連,院内自有流水經過,亦能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