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白茗和青川一口同聲的說道，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了此人的不尋常。

那茶農手指修長，皮膚細膩，并沒有因做活而變得粗糙起皺。

見箓竹疑惑的看着他倆，白茗解釋道：“那個茶農的手不像是幹過活的。”

“小姐，那還等什麼，我們這就回去，将那個人抓出來，送交衙門。”

白茗搖搖頭，這人肯定早就不在莊子裡了。

回城後，白茗趕緊修書一封，讓人快馬加鞭送往京城。

五日後，白承收到信的同時，從江南運來的貢茶也到了京城。

“父親，當初舉家北上，來到京城，不就是想讓茗兒遠離這等怪異之事嗎？如今卻要讓她一人面對。”

白炎眉間緊皺，捏着剛看過的書信，指端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為父何嘗不擔心？隻是曾有道士預言，茗兒及笄的前一年必須回到江南，不然恐有殺身之禍，活不過十六，這些早就同你講過。”

白承歎了一口氣，上前拍了拍白炎的肩頭，語重心長道：“再半年，挨過這段時間，年後三月茗兒就及笄了。到時把她接回來，江南的生意還是你去打理，京城的生意就交給茗兒。”

白炎冷靜下來，如今京城的風向對他們白家很不利，茗兒在江南也算安穩。

白承從牆後的暗格裡取。出一枚玉制令牌遞給白炎：“炎兒，皇上派人遞了消息，今日未時在城外竹林見面。”

白炎接過玉牌，将信紙丢入炭盆，火光映着他俊毅的臉龐，燃不盡眼底淺藏的絲絲愁緒。

每年的貢茶都是由各州巡撫驗收後，再裝進皇家特制貨箱，然後派人運往京城。

京城設有監茶坊，專司與茶相關事宜。

同往年一樣，監茶坊在收到貢茶的第一時間便一一檢查，查到白家進奉的貢茶時，卻是一箱一箱的灰燼，細聞還有茶香味。

監茶坊立即派人向太後禀報此事，消息不胫而走，隻半天時間，京城上下都知曉了——白家貢茶自燃，送來的是一箱箱的茶灰。

而白承和白炎此時卻在城外竹林裡與當今聖上密會，對城内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林盡小屋前站着一位頭發花白，身形微躬的老者，正是去歲白茗與白炎在此竹林中遇見的老人。

隻見他從袖兜中取出一張黃符，右手掐訣，口中默念，左手上的黃符瞬間燃燒起來，一陣流光掠向林中的兩輛馬車處。

蓦的，馬車周圍出現一層透明的水幕，将之與外界聲響隔絕開來。

白發老者滿意的摸了摸下颌上的三縷胡須，邀功似的昂起瘦削的腦袋。末了，目光頹然，轉身進了身後的小屋。

竹林外藏在暗處監視的探子呼吸一滞，瞳孔驟然緊縮。

馬車呢？

那麼大的兩輛馬車，不，見，了！

真真是怪事！

暗探圍着竹林繞了一圈也沒找到白炎等人的一絲蹤迹，隻得先行回城，向皇城中那位禀報。

“不見了？”

福壽宮中主位上雍容華貴的太後看向面前跪着的黑子男子，面露不悅道。

黑衣男子跪地叩首，沉聲回道：“竹林間并無馬蹄印。”

“确定是舒王府的馬車與白家的馬車一同出城進了竹林？”

“卑職确定。”黑衣男子笃定道。

他一直守在舒王府外，午時六刻，馬車從後門駕出，一路朝城門處駛去，與白家馬車一前一後進了城外竹林。

此時，竹林馬車上三人正各抒己見，直到天色漸暗，兩輛馬車才分别出了竹林，朝城門駛去。

白承父子剛到家門口，路邊站着的四五個捕快就一擁而上，其中一個捕快的手中拿着逮捕令。

“白家今年的貢茶出了問題，還請白老爺跟我們走一趟。”

說着便将白承請出馬車，坐上了一頂軟轎。

白炎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視線望向大路盡頭巍峨的皇城，下眼睑不着痕迹地跳動了一下，雙眸中盡是決然。

白承跟着捕快去了監茶坊，坊内雖然人來人往，卻也井然有序。

穿過前廳，走進中堂，來到堆放貢茶的茶倉。

茶倉裡有幾個箱子被擺在正中間，一一打開着。

白承湊近一看，不見貢茶，是滿滿一箱子灰燼。

“這？”

白承往箱子右側找去，看見釘着的鐵條上清晰地印着江南白家，商号：和興。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京兆尹從門口跨步進屋，看向白承的目光不懷好意。

“大監，您知道的，每年我家的茶葉都是按時按量進奉的，從未出現過纰漏，這次定是人蓄意陷害。”

白承對着太師椅上坐着的監茶坊大監說道，話畢轉過頭來，意有所指地看向京兆尹。

京兆尹聽後嗤笑兩聲，自顧地坐在黃檀五角凳上，等着看白承的笑話。

大監示意手下把凳子搬到白承旁邊，放緩了語調：“白老爺，你先坐，貢茶這事兒倒不急，今日請你過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白承坐下後不卑不亢道：“大監有什麼話盡管問，白某當知無不言。”

“今日未時白老爺出城了？”

“是的。”

“出城幹什麼？”

“和長子白炎在城外竹林旁相看一塊土地，用來建倉庫，存放貨物。”

“……”

大監有些無語，太後都讓他做些什麼事啊，這種别人家的私事也要來問上一問。

“大監可還有要問的嗎？”白承一臉随你問的表情，多少有些欠揍。

“沒了，”大監戰術性地咳嗽了一聲，又道，“貢茶之事有蹊跷，我已經派人去了江南，若是江南知府重裝貢茶時沒有發現什麼問題，那此事就與你們白家無關。”

一旁的京兆尹聽後，嘴角的笑容瞬間凝滞，轉頭看向上位的大監，眼神略帶威脅。

大監視若無睹，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

白承起身朝着大監微微拱手，低聲應道：“白某便先行告退。”

大監擺擺手，他也隻不過做做樣子罷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