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在城外共有五個茶莊,其中屬慕青茶莊面積最廣,每年的營收也最高。
霜降,又到了向京城進奉一批貢茶的時節,歲額一百二十石。
整個江南府貢茶歲額共兩百石,白家就占了五成多。
慕青茶莊上的管事俞風在封條的前一晚來複查貢茶數量,從窗縫處瞧見倉庫中盤踞着一條白身巨蟒,能說人話。
吓得他拔腿就跑,第二日再去時,就看見門前躺着一個人,臉上表情作驚恐狀,手腳僵硬,死不瞑目。
“楊大媳婦!”俞管事朝外院大步走去,扯着嗓子喊道。
廚房燒火的婆子出來拾掇柴火,聽見牆外吵吵嚷嚷的,像是出了什麼大事,慌忙中偷隻拿了兩個幹柴棒子便跑進廚房,朝着林氏說道:“楊大媳婦,你出去瞧瞧,俞管事在找你。”
林氏正做着早上大夥吃的湯餅,鍋裡吃食翻滾,一時離不開人,便扯了面前的婆子:“那你看着點鍋裡,别糊了。”
林氏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俞管事的叫喊聲。
俞管事推門而進,見林氏就在門後,有些急切道:“楊大媳婦,你家楊大沒了!”
“啥?”林氏一愣,他家男人怎麼會。
“俞管事,你說楊大他,他……”
俞管事的臉色還白着,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北邊:“在倉庫那邊,楊大躺在倉庫門口,已經沒氣了。”
林氏瘋了般朝倉庫跑去,見自家男人躺在門口,她頓時覺得喉嚨發幹,作幹嘔狀,眼眶瞬間紅了起來,手指顫抖地指着楊大因驚恐而睜大的眼睛。
“老天爺呀,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辦呐!”
林氏半跪着低聲啜泣,不多時,圍着的人群自動散開一條道來。
“捕快來了,捕快來了。”
為首的捕快掃了一眼跪坐的林氏與她聲旁躺着的男人,朗聲問道:“誰人報的案?”
俞管事從人群後擠了進來:“差爺,我報的,我是這莊子上的管事。”
問話的捕快聽後吩咐餘下的差役将屍體用白布裹着:“那就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屍體也得運到衙門去,等仵作驗屍後才能出結果。”
林氏的背脊無力地彎着,臉上神情恹恹,家裡的頂梁柱沒了,她也不知道怎麼辦,轉而看向俞管事。
俞管事隻好跟着去了衙門,被問話時他撒了謊,沒将昨晚的事如實禀告。
那條白蛇不管同誰說也像是天方夜譚,還是莫要惹禍上身的好。
明日辰時一刻便要上交貢茶給州府,俞管事出了衙門就回了茶莊,掐着時間清點了貢茶的數量,不多不少,剛好一百二十石。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吩咐小厮貼好封條,隻等明日天一亮便送到州府府衙,又給城内主家遞去消息。
霜降那日,倉庫裡的箱子搬走後,在地上留下了黃色的碎紙,像是被燒過,邊緣處顯着焦黑,灑掃的婆子沒注意,又擡入了新的箱子,準備用來儲藏冬茶。
現在的天氣逐漸冷起來了,冬茶已經開始冒尖,隻不過生長得較為緩慢,正是因為如此,冬茶的滋味也更加醇厚。
白茗在昨日同時接到了府衙和慕青茶莊傳來的消息,說是茶莊裡死了人,死因不明,暫時沒有發現兇手。
莫名其妙死了個人?
白茗想了一夜也沒想通,第二日一大早便喚了箓竹和青川,随之頂着兩個黑眼圈坐上馬車,直奔城外的茶莊。
“這兒管事的呢?”白茗下了馬車,朝莊子上正欲進門的年輕人問道。
“您是?”
箓竹接過話來,說道:“這是白三小姐,去找你們管事的來。”
白茗伸出白皙的手指,指着年輕的茶農:“或者,你帶我們去倉庫也行。”
最後他們仨跟着此人進了茶莊朝北邊走去,一般這個時辰,茶農都在茶園裡做活,所以一路上并未看見什麼人。
離倉庫越近,白茗越覺得不安。
直到四人站在倉庫門前,除了門上挂着一把特制的鐵鎖以外,其它地方倒沒有什麼特别。
鐵鎖表面被刷上了一層暗紅的朱砂,鎖孔處貼着黃底紅字的符紙,很是怪異。
年輕的茶農眼底掠過一抹暗色,背着幾人從懷裡摸出一張黃符,透過門縫放了進去,嘴裡默念這什麼,倉庫地面的留下的黃紙碎片瞬間消失不見。
俞管事路過倉庫,看見一群人站在倉庫門口,還以為是衙門的人,再走近一看,原是三小姐來了。
“俞管事,你來的正好。”
白茗朝俞風吩咐道:“把這個奇怪的鎖打開。”
俞管事點頭哈腰的,立即從袖兜裡掏出一串鑰匙,取出其中染了朱砂的鑰匙,越過符紙,插入鎖孔。
咔嚓一聲,鎖被打開了,推開門映入衆人眼簾的是滿牆的符咒。
“這是?”
“三小姐,上次楊大死的蹊跷,小人找了個道士問了問,說是倉庫裡可能進了不幹淨的東西,便貼些符紙驅驅邪。”
“哦?那道士可有告訴你是什麼邪祟?”白茗也不是不信,畢竟她最近也遇到過一些古怪的事情。
“這…這…”俞管事支支吾吾,似有難言之隐。
白茗意會神領,屏退了左右,倉庫内隻留下了她和俞管事。
“三小姐,小人于九月二十的晚上來檢查貢茶的數量,在倉庫外看見一條大白蛇,就,就這個地方。”
俞管事後退兩步,指着腳邊,像是記起了什麼,又道:“那東西盤在這裡,好像旁邊還站着個人。”
那夜,他被吓得不輕,就在轉身的瞬間,看見一個人影從倉庫的角落裡走了出來,沒看清是男是女。
白茗在倉庫裡來回踱步,推測道:“那照你這麼說的話,楊大多半是被吓死的?”
俞管事嗯了兩聲,看楊大的面容十分驚恐,十有八九都是被那條白蛇給吓死的。
“你在哪裡找的道士?”白茗突兀的問道。
“啊?哦,小人在茶莊門口碰見的。”
白茗歎了一口氣,這人是怎麼坐上管事的位置的?
莊子上剛出事,就來了一個道士,實在是太巧了,怎麼想都不對勁。
“你馬上找人将牆上的符紙撕下來,”臨了又加了一句,“一張不留,處理得幹淨些。”
俞管事呆愣地看着白茗離去的背影,目光中滿是不解,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原是他蠢了,這才趕忙找人來處理牆上的東西。
茶莊門口,白茗回想着剛剛倉庫裡的符咒,很熟悉,她感覺自己應該見過。
“那個茶農呢?”
白茗突然意識到,剛剛帶路的男子進了倉庫後就沒再見過了。
箓竹仔細想了想,回答道:“好像從俞管事來了後就沒看見過他了,可能去幹活了吧。”
箓竹說的也沒錯,正值冬茶生長的時節,茶農的活計比較多,哪有那麼多空閑時間。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