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的大門從外往裡被打開,白茗拉着白炎走到旁邊的巷子外,朝裡面的人招手示意。
“大哥,這是肖骁,山匪的頭頭。”
白茗指着其中一個身強體壯,面容剛毅的男人說道。
“宵小?就是你抓了茗兒,想讓她做壓寨夫人?”
白炎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肖骁,語氣冷冽,在他強大的氣場下,對面的人倏地愣住了,反應過來後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
“沒…沒抓…想過…不!沒想過。”
他清楚的看見白炎的眼神中帶着嗜血的殺意。他們偶爾也會遇到一個或者兩個不願放棄錢财的人,一般也就打一頓,最多砍條胳膊什麼的,殺人的事真沒幹過。
但是,他現在手腕處的珠子發着燙,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這位白公子,不好惹。
白公子?
江南城内姓白的不就是……
白茗瞧見肖骁的臉色都白了,全身僵硬的立在那裡,隻嘴唇微微翕動着,給他使眼色也沒反應。
“大哥,讓他們在碼頭上搬貨吧,總好過當山匪。”
旁邊的光頭見自家老大沒反應,忙接過話:“對對對,白小姐說的對!兄弟們不怕苦,髒活累活都能幹,給口吃的就行。”
“對!”
“有吃的就行!”
“……”
光頭身後的兄弟們紛紛附和。
白炎見狀也沒有猶豫,自家小妹看得上的人應該不差,便點頭同意了。
“那行,各位以後就是白家的夥計,每日都會出工。待會兒跟我進去做登記,每人都得簽一份身契。”
此話一出,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有人小聲地問道:“身契?賣身契嗎?”
白炎搖頭道:“身契是用來保障大家生命安全的,各位兄弟在我白家做活,要是出了什麼事,官府第一個找的就是我,白炎。”
“那還行!”
“不是賣身契就行!”
“……”
這些山匪都沒有念過書,幾乎不識字,有的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就隻按了手印。
肖骁從見到白炎後就心事重重,被光頭拉着跟大家一道簽了字,按了手印,住進了白家給安排的屋子裡。
“餘老二,你聽說過白閻王嗎?”肖骁閉上眼睛睡不着,又翻過身去扒開光頭的被子,踢了他一腳。
寒氣湧入他的脖頸,光頭冷得打了個寒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說了聲不知道,随即又扯回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半阖着眼皮,打起了呼噜。
肖骁暗暗罵了句渾話,當時被茗兒妹子幾句話就給忽悠住了,腦子轉不過,沒往其他的地方上想,一心都是帶着兄弟們過上好日子。
這白家大公子白炎,可不是什麼好人。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肖骁一行人幹得十分賣力,每月拿的工錢也不少,而且也沒怎麼和白炎打過交道,他這才放下心來。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地就到了歲末,白茗和白炎卻沒有回京與家人團聚。
臘月三十那天,白茗請了肖骁和兄弟們在白宅吃年夜飯。
院子裡年味濃濃,箓竹專門編了十來個萬福節挂在窗子邊,又置辦了紅燈籠和演雜耍的。
“小姐,這菜可真好吃,像天上的神仙吃的。”光頭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若不是小姐,他們現在還在山上啃幹饅頭呢。
肖骁也朝白茗端起酒杯,黝黑的臉上透着不自然的紅暈,酒喝多了話也開始結巴起來:“小…小姐,我代兄弟們謝謝你。”
白茗也不忸怩,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大家不必如此客氣,能聚在一起就是緣分,今日是歲末,咱們也算是吃了一回團圓飯了。”
大家都是無家可歸的人,正好今年她和大哥不回京,在江南過年,人多也熱鬧嘛。
至于為什麼不回京城,大哥給的解釋是江南最近忙,離不開人。
飯後,一群人去了碼頭旁沒人的空地上。
“嘭!嘭!嘭!”
天空中燃起了煙火,星星點點,五彩斑斓。
“真好。”
白茗躺在雪地上,目之所及皆是絢爛。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的眼中也閃着光芒,不時傳來幾聲驚呼,随着煙火的綻放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伴着空中的砰砰聲,白茗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來後已經是大年初一的晌午了。
“箓竹,大哥去哪兒了?”
白茗一個人用着午膳,冷冷清清的,若是在京城,她和白溢肯定在飯桌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箓竹想了想,說道:“聽清川說,好像是去給茶農和蠶農送年貨了,離城有些遠,大抵要明日才回的來。”
往年大哥早就回京了,年貨不都是讓各個鋪子的掌櫃去送的嗎?哪需要他親自幹這事。
“哦,那吃完飯我們去遊湖,怎麼樣?”
箓竹欣喜道:“好啊,好啊!”
自從去了京城,小姐就被老爺關在家裡,出門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也是最近幾年才管得松了些。
水澤城最南端有一個白色的湖泊,叫銀湖。人在其中可漂浮不沉,白茗早就想去看看了,正好這兩天大哥不在家,商鋪也都閉了門。
兩人乘着馬車朝南邊駕去,大概半個時辰就到了銀湖。
湖岸上堆滿了積雪,白茫茫的一片,淺水處躺着一排排竹筏,湖水清澈見底,映着湛藍的天空,能看見上面飄着的朵朵白雲。
“小姐,這安不安全啊?”
箓竹拉住将要踏上竹筏的白茗,擔心地問道。
白茗反手一扯,箓竹控制不住身子地往前踏去,兩步就上了竹筏。
“放心,安全得很,這個湖淹不死人的。”
雖然說是這樣說,但是箓竹還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盯着白茗,一刻也不松懈。
白茗倒是心大,惬意的坐卧在竹筏上,任它随波漂動,又俯身朝水底看去,潔白的泥沙一層一層的堆疊着,平靜安詳,不見一條活物。
漂着漂着,還沒到湖對岸,筏尾的艄公便撐着篙調轉了方向。
“還沒到岸怎就回頭了?”
艄公收起竹篙,神神秘秘地指了指湖對岸。
“小姐有所不知,湖對岸被下了禁令,不準百姓靠近,聽說是從京城來的将軍在那兒練兵。”
“哦,原來如此。”
白茗以前跟着白铄練拳時聽他說過,冬天是考驗毅力的最好時間段,如果能堅持每日都在冰天雪地裡練習,不僅拳法能快速精進,而且還能強健體魄。
白茗起身回頭望向對岸,雪白的背景上逐漸出現了點點人影,仔細聽,似乎還有整齊劃一的口令聲。
雪地上,一身冷色盔甲的雲君陌英姿勃然,正面對着成千上萬的兵士發号施令。忽然,他轉身往湖面看去,隻見一葉小筏正漂向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