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天才剛亮,無為就敲響了雲水居的大門。
“師姐,多謝了!”
白茗将裝了金丹的瓷瓶放在桌案上,招呼着無為坐下:“先不着急謝,有白家的消息嗎?”
“師姐,我讓弟子下山去打探過了,聽說白家被查封,财産全部充入國庫,商鋪也盡數成了皇家的。”無為頓了頓,見白茗表情平靜,又繼續說道,“白老爺和白大公子流放至江北,白二公子充軍,剩下的被驅逐出京,去了江南。”
流放、充軍、驅趕,沒人被砍頭,不幸中的萬幸,懸着的心終于落下,白茗頓時松了一口氣。
“恢複修為後跟我去江南一趟。”
無為接過白茗遞來的瓷瓶,如珍寶般護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放入袖兜裡,爽快道:“師姐去時喚我就是,最近我都在教中,不回竹林了。”
無為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在竹林清修,教中事務也都盡數交給許願或者俞安,誰有空誰就來天一峰暫理。
十幾年前的一日,無為正在竹林裡打坐。忽然,聽見一聲嬰兒的啼哭。他循聲找去,看到竹林深處放着一隻破爛的竹籃,裡面躺着一個剛出生不久的男嬰,周身上下隻裹了一層洗得發白的粗布,竹籃上穿着一張草紙,紙上歪歪扭扭地寫着‘許願’兩個字。
是個棄嬰,或許也不是。
順理成章的,他将男嬰養大,教授道法。
許願也沒有辜負無為的期望,他在修行上的天賦極高,堪堪十八年就得以大成,如今的修為和他也不相上下,更何況還有那條白蟒在許願的身邊守護着。
百年前,俞安自從修為大漲後,就愛去深山老林裡捉些成精的動物回來,九個頭的獅子、兩個頭的烏龜以及身形龐大的白色巨蟒等等。
巨蟒生性貪玩,後來俞安又不常在教中,于是經常偷溜出去跟着許願,有了白蟒的陪伴,許願在教中的日子有了趣味,久而久之他和俞安也就習慣了白蟒跟在許願左右。
日子過得飛快,一晃便是半旬,白茗每日除了修行便是煉丹。箓竹日日跟在白茗身邊,多多少少也知曉了個大概,無所謂其他,反正在她心中,她家小姐就是大玄最厲害的女修士。
“師姐,我們什麼時候出發?”一個俊俏小道士靠在屋外的窗框旁說道。
白茗睜開眼睛朝窗外看去,無為神采奕奕,已經恢複了修為,容貌上也變年輕了不少,身材修長,俊逸中透着文雅,文雅中透着狡黠。
“如此甚好,今日便可出發。”
兩人收拾好行李乘馬車去了江南,而箓竹則留下來幫着看管教中衆弟子,白茗給她留了一箱子黃符,若是出了什麼問題就點燃黃符與之傳信。
再次回到江南,白茗的心境完全不同,眼前的這座宅院,是他們白家目前唯一的避難所。整理好心情後,白茗從後門帶着無為進了宅子。
此時,宅子的前廳裡坐着江南城内白家所有商鋪的掌櫃的。
“夫人,江南的鋪子會不會……”
“何掌櫃,你且安心。”白夫人放下茶盞,沉聲道,“各位,江南的鋪子不會被查封。”
“可……”
“各位掌櫃,大家不必驚慌,聖上若是要查封江南的鋪子,必定不會等到今日。”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走廊上傳進了廳堂。
“書韫?”
白茗上前朝着白夫人跪地叩首:“母親,女兒回來了。”
白夫人趕緊将白茗扶了起來,眼眶濕潤,哽咽道:“你的父親和哥哥們……”
“母親,女兒知道,你放心我會好好守着白家等他們回來的。”
白茗攙扶着白夫人坐下後,轉過身面向堂下衆人,目光如炬掃視着在座的掌櫃們,毫無怯意:“如今江南的白家依舊安在,我希望大家能像之前一樣做好手上的活計。”
堂下衆人皆齊聲回道:“是。”
白夫人側眸盯着白茗,才發覺這個從小被千嬌萬寵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如今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讓白家依靠。
“那就散了吧,若是生意上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來府上找我。”
白茗朝衆人擺擺手,攙扶着白夫人回了内院,無為亦緊随其後。
江南的宅院布局與京城一緻,現下白夫人一人住在澤裕齋,杜姨娘帶着白溢住在豐甯居。小公子白溢時常鬧着要找爹爹,都被杜姨娘給敷衍了過去,日子久了,也就自然瞞不住了。
白溢雖然年歲不大,人卻十分機敏,從下人那兒也聽說了家裡的變故,不僅不吵不鬧,還時常幫着白茗整理賬目,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無為也跟着白茗跑東跑西,成天和客人打交道,仿佛把這輩子要見的人都見完了。封亦安雖然遠在江南,也是知道白茗抗旨以至白家被查封的事,不過他不知無為也一起跟着來了。
水澤城内有世家貴人知曉白家抗旨的事,傳遍大街小巷不過幾日時光,有些心懷叵測之人趁機搗亂,構陷白家賣的茶葉、布匹有問題,幾乎每日都有一群人在不同的鋪子裡面鬧事。
“師姐,讓我去收拾那些鬧事者,實在忍不了了!”
無為一掌拍在桌上,起身就要出去。
“現在還不到時候,”白茗拉住了正欲出門的無為,順便澆了他一盆冷水:“你用玄術對付老百姓,就不怕天道降下懲罰?”
無為頓時洩了氣,悶悶不樂地低着頭,實在坐不住,就起身用腳尖踢着堂上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