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九陵山下傳來消息,羯胡欲夜裡行軍,直至彭城。
此時的主營帳内坐滿了身着铠甲的将士們,雲逸的眉心擠成了一個川字,正思索着對戰策略。
“雲将軍,民女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雲逸循聲回頭,沒有絲毫猶豫地颔首,示意白茗繼續說下去。
“俗話說,當兵吃糧。一個士兵一月大概能吃兩石粟米,一匹戰馬一月則需六石苜蓿,若是燒了羯胡的糧草,必然使其軍心不穩。”
“将軍,”許願從袖兜中取出一張黃符,接着過話來:“此符可讓敵人的糧草在不知不覺中燒成灰燼,将軍說幾時燒,貧道就讓它幾時燃。”
白茗擡眸望向一身戎裝的雲逸,見他神色猶豫,又道:“将軍可曾聽過去年白家的貢茶事件?”
“略有耳聞。”雲逸點頭,未幾,又恍然大悟般猛地拍了一下放着沙盤的長桌。
“白家的貢茶也是被這符給燒了的?”
“沒錯!”
白茗偏過頭去,陰恻恻地盯着許願。
被注視的男子眼神躲閃,可能是天氣太熱的原因,他的額頭罕見地浸出了細密的汗珠。
雲逸微微笑了笑,捋了捋下巴上粗糙的胡須,正色道:“兩位有心了,可是還得将這些符紙放入敵人的糧草裡。這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還需從長計議。”
“雲将軍請放心,入夜之前民女便能将符紙全部放進羯胡軍營的糧草裡。”
聞言,許願垂下的眸子動了一下,餘光處瞥見白茗正灼灼地盯着他,根本不用思考,這事舍他其誰。
傍晚時分,暮色昏暗,人迹罕至處更是刮起了大風,空氣中塵土飛揚,讓人看不真切。
許願獨自穿梭在密密麻麻的營帳之間,路過一處高大的帳篷時,他聽見有人說起‘巫蠱’二字。
“巫蠱?”他喃喃自語道。
長這麼大還從未聽師父講過,但這兩個字卻讓他心中不安,熟悉卻又恐懼。
放好符紙回營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許願前腳進了白茗的營帳,雲君陌後腳就跟了上來。
“師叔,巫蠱是什麼?”
帳裡的白茗正盤腿坐在榻上靜修,被這突兀的聲音驚了一下,心裡微微一顫,出口的語調起伏不定:“你說巫蠱?”
許願微微颔首,嗯了一聲。
“巫蠱起源于夷列國,包括詛咒和蠱蟲等。詛咒也被稱為巫術,通過女巫自身的某種力量去控制一些人或事。蠱蟲也叫毒蟲,多于端陽之日制蠱,此時陽氣極盛,所制得的蠱蟲最毒。”
白茗說完接過許願遞來的茶水,潤了潤嗓子,接着道:“誰用了巫蠱?”
“沒,弟子也不太清楚,不過在敵軍那裡碰巧聽見了這兩個字。”許願解釋道。
聞言,白茗垂眸沉思,臉上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沉默了半晌,門簾前站了半晌的雲君陌輕咳一聲,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少将軍有事?”許願出聲問道。
“今夜羯胡随時可能發動夜襲,軍營上下皆枕戈達旦。糧草的事尤為重要,所以今夜許道長須與本将同寝。”
白茗點點頭,表示認同,向許願囑咐道:“今夜的任務很重要,别睡過頭了。”
“弟子明白。”
說罷,雲君陌帶着他一同出了營帳。
月黑風高時,兩軍在九陵山下相遇,震天徹底的呐喊聲驚醒了林間的鳥獸。
一時間,群鳥齊飛,猛獸吼叫,兵刃相擊。
“嘟——”
不多時,沉悶的号角聲響起,似劃破黑夜的熒光,讓混亂的場面變得安靜。
羯胡地将士慌亂地收了兵,狼狽退回羯胡地界以内,而在他們身後是成千上萬的大玄士兵,乘勝追擊,直接将其打退到關隘處。
“所有将士聽令,後退一百裡,在墚塬前紮營。”
“是!”
深夜行軍,白茗強忍住了困意,直到紮營後才沉沉睡去。
次日,白铄領軍在關隘處罵戰,而羯胡軍隊躲在一線天内,如縮頭烏龜一般毫無回應。
營中的一個副将坐不住了,出聲道:“将軍,這樣也不是辦法啊,不管白副将怎麼罵,羯胡人就是不出來應戰。”
雲逸指着沙盤上的一線天,沉聲道:“此地傍山依水,屏障難破,天塹無渡,敵人自不會随便出城應戰。各位也都知道,一線天易守難攻,所以大玄這麼多年都沒能攻下羯胡。”
一旁的雲君陌薄唇緊抿,斟酌半晌後眼底閃過一抹決絕:“将軍,末将可先行帶領一隊人馬從兩邊的山塬繞過去,進入關内,打開城門,如此内外夾擊下,定能破關。”
“難!”
雲逸歎了一口氣,無奈道,“若要繞過山塬,必得徒手爬上峰頂,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敵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