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手中有一蠱,名喚夢魇。
此蠱罕見,是由夷列的大巫一代一代傳承下去的。
銀鈴的母親是上一任大巫,非但沒讓她繼承自己的衣缽,還在金玲成為巫祝的時候就将夢魇傳給了她。
當時正值幼年,不懂事,隻怪母親偏心金玲,如今到了羯胡,誤打誤撞下她才知曉其中的隐情。
克邬十分信任銀鈴,許她近身。
一日,她在幫克邬整理書冊時不小心看到了往年與居娜往來的書信,越看越生氣,想不到如今風光無限的金玲身世實在可憐。
原來,不被重視的人就算成為大巫,也隻能任人擺布,表面上風風光光,其實隻是夷王禁脔。
而她,一個小巫女,隻是被禁足在屏山,無令不得外出。和金玲相比,她可自由多了。
或許是她錯了。
銀鈴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想起自己答應克邬的事,沒有猶豫,一聲沉悶的哨音自她口中響起,将夢魇送入了彭城。
蠱蟲的目的十分明确,直奔營中主帳而去。
夜半子時。
營内燭火晃動,響起啪啪的撞擊聲,不一會兒,又是杯碟掉落的碎裂聲。
營外守夜的士兵好奇地從門簾縫隙往帳内看去,頓時瞪大了雙眼,全身僵硬,發出驚恐的叫喊聲:“不好了!不好了!快來人幫忙,将軍瘋魔了!”
此時,軍營裡的将士大都入睡了,其他守夜的兵士聽見叫喊聲後都急忙朝着主營疾步奔來,不多時,營外就聚集了百來号士兵。
“怎麼辦?”
“請少将軍來吧!”
“快去!”
“……”
營帳的門簾被一個小兵拉開,衆人可以清楚地看見裡面的男人正披頭散發,右手握着一把利刃正不停地亂揮,毫無章法地動作将帳内的擺設統統毀掉,男人見沒有可砍的物品後又揮刀往自己身上劃去。
素色的襲衣瞬間染血,男人目眦盡裂,張大了嘴巴發出‘桀桀桀桀’的聲音。
“少将軍,将軍他……他不知怎麼了,在帳内……”
雲君陌眉頭一皺,快步沖進帳内,擡手就是一掌拍,直接暈了雲逸。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利刃後将雲逸抱上卧榻,語氣凝重:“今夜之事不得外傳,有違軍令者,斬!”
“是。”
帳外的兵士們都乖乖聽令應下,無人有二心。
雲君陌緩步走出營帳,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遣散了一衆将士。
大戰在即,主帥瘋魔。
城内百姓和兵士的蠱毒才解,現在又鬧出了這事,真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金玲剛剛被闌祁從溫暖的被窩裡揪了起來,此時她正頂着一雙熊貓眼有氣無力地趴在矮桌上,頗有怨念的盯着自己的哥哥。
“金玲姑娘,有勞了。”
金玲瞥了一眼斜上方坐着的雲君陌,雙手撐着矮桌直起身子,指了指面前的茶杯。
“來杯茶,解解乏。”
一杯熱茶下肚,金玲醒了醒神,才道:“夷列除了我,還有一個巫女——銀鈴。我們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前任大巫十分看好我倆,其實她比我的蠱術更甚,但,不知怎麼回事,我成為了巫祝,她卻被關在屏山後山上日日與蠱蟲為伴
我知她心裡不平衡,自上任大巫死後,我本想放她出山,她不願,如今倒是願意了,下山後就跟着克邬跑去了羯胡。
現在應該跟在克邬身邊,之前的蠱蟲應該也是她放的。”
雲君陌唇線抿直,眼眸暗沉。
“這蠱毒,你能解嗎?”闌祁擰着眉問道。
“不能,”金玲沒有絲毫猶豫,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麼,随即轉身看向榻前的雲君陌,出聲提醒道,“或者,少将軍可以試試玄術。”
玄術?
聞言,雲君陌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向金玲道了句多謝後,離開了軍營,駕馬往江南方向狂奔而去。
不到一個時辰,雲君陌領着一個男子進了軍營。
男子的俊臉被雪風吹得煞白,他稍微揉了揉冰冷的臉龐,又起身活動了一下凍得僵硬的四肢,這才坐在炭盆旁喝了一盞熱茶,詢問起雲逸的情況來。
榻前的雲君陌急得來回踱步。
“怎麼樣?”
“蠱蟲已經化作毒水遍布全身,就算救回來也會傷了根本,以後怕是不能再上戰場殺敵了。”
聞言,雲君陌握緊了腰間的佩劍,眼眶泛紅,沉聲道:“好,我知道了。”
封亦安嗯了一聲後沒再講話,認真地查找着滞留在雲逸體内的蠱毒。
他剛進營帳時就已經知道了,榻上的男人實毫無生機可言,這毒來勢洶洶,能忍着不傷害身邊的人,怕是也要了他半條命,如此一來救回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此處,封亦安歎了口氣,一縷精氣自他指尖飛出,射進雲逸眉心處,柔和的光暈包裹着男人的全身上下,金光和毒液相遇,都想吃掉對方,半晌後,金光愈來愈強,慢慢抵消掉了體内的毒素。
等毒素消失後,封亦安才慢慢起身靠近榻沿,咬破指尖書下一道血符,攥住四散的靈魂,強行喚起男人為數不多的生機。
逆天改命,必有反噬。
“噗!”
這天罰也來得太快了些,封亦安還沒做好準備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