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斜倚山尖,夕陽的餘晖灑在店門前。
稍後,一男一女鍍着一層薄薄的金光走了進來,兩人身後跟着一衆奴仆。
“阿陌,我穿這個好看嗎?”
走在前頭的女子粉唇輕啟,擡起纖纖玉手指着架子上挂着的衣裙問道。
雲君陌溫柔地點點頭,傾身摟着女子的肩膀,低聲道:“在我眼裡,你穿什麼都好看。”
說罷,也不顧在場的衆人,女子仰頭,雙手環住雲君陌的脖頸,兩人緊緊靠在一起,如膠似漆。
末了,店内響起一道富有磁性的聲音,白茗莫名覺得有些怪異,但又說不出來哪裡有問題。
“掌櫃的,這件衣服包起來。”
雲君陌像是不認識兩人一般,眸間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徑直越過面前站着的白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身後自有奴仆遞來銀錢,雙手接過衣裙後立即跟了上去。
見狀,白茗壓抑了許久的感情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她如釋重負一般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此刻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輕松。
“亦安,走吧。”
她喚上封亦安來到店鋪後院,随手在空中畫了兩道符,随着話音的消散,兩人的身形亦逐漸消失。
雖已開春,但羯胡的氣候并未回暖,夜裡寒風呼嘯,吹得白茗犯了頭疾。
她将頭埋在膝蓋裡,雙手貼緊兩側的鬓邊,遮擋住了一些寒風。
封亦安漆黑的眼眸一如深潭,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感覺到臉上滑過的冷風,他擡手一揮,兩人的周圍頓時出現了一個透明的結界,将外面的寒意擋得嚴嚴實實。
随後,一縷火焰躍然于上方顯現,結界内的氣溫驟然上升。
做完這一切後,他往後靠了靠,不小心碰到了白茗,見她呼吸平穩,身體自然地向下倒去,腦袋正好落在封亦安的雙腿之上。
“……師父,他不值得,忘了他吧。”
輕歎一聲後,封亦安探了探白茗體内的情況,又為她渡了些精氣。這些天來白茗日夜不停地忙碌,為覆滅羯胡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所以此時的她應該是累極了。
封亦安想幫白茗抹去有關雲君陌的記憶。
可她不願。
她說雲君陌定是有苦衷的,和羯胡三公主成親也是計謀中的一環,她會在羯胡等他,等他一起回家。
兩人飛行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個時辰就已經到了江南。
半夜,箓竹睡得淺,她聽見院内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起身後迷迷糊糊地看見白茗的屋裡亮起了燭火。
她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見鬼了,吓得瞪大了雙眼,驚呼一聲後趕忙跑上前去,進了屋才看到榻上躺着的正是她家小姐。
封亦安為白茗掖好被子後,出聲道:“箓竹,照顧好她,最好别提雲君陌這三個字。”
啥?雲君陌?
少将軍不是已經下葬了嗎?
箓竹蹙起眉頭,似不解,後又聽見跨出房門的封亦安幽幽道:“雲君陌娶了羯胡三公主。”
什麼?!
箓竹感覺天塌了,少将軍怎麼能這樣?
“那小姐怎麼辦?”
“你家小姐從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這事兒别告訴旁人就行,其他的她自有打算。”
白茗一覺就睡到了次日中午,陽光實在溫暖,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力伸了一個懶腰,躺在榻上雙眼直直地盯着床簾,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肚子傳出‘咕咕’聲,才起身喚了箓竹來為她梳洗。
和往常一樣,白茗用過午飯後在院裡的躺椅上小憩,箓竹則在一旁煮茶茗香,春風拂面,陽光曛暖,好不惬意。
此情此景,就好像她從未出嫁,還是以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腦子裡除了吃就是玩。
“三小姐,公子說他在書房等你。”
青川推開院門,神色嚴峻地朝躺椅上假寐的女子拱手行禮,仔細看眼底深處還帶着一絲不忍。
“好,這就來。”
說罷,白茗緩緩睜開雙眼,眉間攏着一抹若有若無的愁思。
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早就算到白炎會替大玄出使羯胡,畢竟大戰前總要好好談談,談妥了自然不再出現戰火紛飛的情況。若是談崩了,也好厲兵秣馬,準備出征。
想來他應該已經與雲君陌見過面了,也聽說了民間對于雲君陌和三公主的那些傳聞。
垂眸思索間,她和青川已經來到書房門口。
“進來。”
“哦。”
她輕輕推開房門,見白炎一臉疲色,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奮筆疾書,待她湊近一看,原來是在給淩澤陽寫折子。
“雲君陌的事你知道了?”
她點頭,實話實說:“知道了,所以我回來了。”
聞言,白炎紙上一頓,随即放下手中的羊毫,心疼地望着自家小妹。
女子臉頰精瘦,眼底一片青烏,眼尾處泛着微紅,唇色發白,面對白炎時卻還在強顔歡笑。
“茗兒,天下的男人多着呢,他不值得。”
值不值得她不知道,但是從今往後,他的事亦與她無關,等去了京城她定要求聖上賜下一紙休書。
她要休了他。
“是,”白茗乖巧地應下,轉移了話題,問道:“二哥可好?”
白炎将寫完的折子合了起來裝進黃綢布包中,才出聲道:“且養着,一年半載是下不了床了。你可要和我一同回京?”
“好啊。”
隔天,白茗就同白炎一起乘馬車,踏上了回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