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課結束,太陽隐入地平線,餘晖映照着校門,昏黃一片。
五人站在迷霧前,安靜地等待着黑夜的降臨。
當天地間最後一絲光輝散盡,駱明擡起腳,肅聲道:“走吧。”
其他四人跟在他身後,有序進入。
阮璃走在第三個,一踏入迷霧,眼前就隻剩白茫茫的霧氣,明明是前後腳進來的人,卻好像消失了一般。
一直往前走,感覺過了一分鐘左右,終于,她眼前出現了一絲光芒。
雖然這光接近于無。
她擡頭一看,斑駁的白色牆面上懸挂着一盞老式燈,燈泡内壁上已經發黑,微弱的燈光照着一個個小隔間。
這裡好像是廁所。
“也不知道這個許貝貝是不是有病,幹出這種事情,要是我,可沒臉呆在學校裡。”
“管她呢,人和人之間總歸是不同的,不過像她這樣臉皮厚的,也是少見。”
水聲嘩嘩響起,兩個女生的談話聲變得若有似無。
阮璃小心地打開隔間門,慢慢靠近洗手池。
“我是不喜歡背後說人壞話的,但是她真的好惡心,我上次去老師辦公室送作業,就聽見她說要跳樓。”
“跳樓?天哪,她怎麼敢的。”
“我可不信她會跳樓,有本事就跳下去啊,她要是有這個膽子,我跟着她跳下去。”
“哈哈哈哈哈,我也覺得。”
“走吧,晚自習快開始了。”
“嗯。”
腳步聲響起,片刻後,廁所隻剩下一個人的呼吸聲。
阮璃想不如跟上那兩個女生,雖然她們說的是許貝貝,但跳樓兩個字實在太過巧合。
隻是她走近廁所門口的洗手池時,突然愣住了。
剛才她沒有注意自己的穿着,現在才發現,她居然穿的是校服。
洗手池上方的鏡子裡映出一張陌生人臉,鏡子裡的人嘴唇微張,驚訝地與她對視。
這是誰?
她神思恍惚地摸上臉頰,鏡子裡的人也作出相同的動作。
所以,這是她現在的模樣嗎?
那她如今還是阮璃嗎?
她低頭看向襯衫左側别着的校銘牌,許貝貝三個字清晰可見。
看來不是了。
而且,真巧,這個許貝貝也是高三(4)班的。
不需要刻意尋找,她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阮璃站在教室後門,打量着裡面嬉笑打鬧的學生們。
很多熟悉的面孔,讓她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進入迷霧裡。
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裡。
“許貝貝?”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個男生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轉過頭看清來人後,嘴唇一掀,厭煩道:“你又裝神弄鬼做什麼?”
阮璃平靜地望向他。
“靠,我還以為是老師。”另一個男生眼中露出同樣的厭惡,“你自己不想學習,就不要打擾别人學習好吧。”
有舌頭的人。
“不會是傻了吧。”
“傻子也比她強。”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結束後,一個女生走到講台上,用闆尺敲了敲黑闆:“安靜點,晚自習開始了,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突然,她的目光掃到後門,與阮璃的眼睛對上。
女生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一個空位置,示意她回到座位上。
這是阮璃遇見的第一個對許貝貝這張臉抱有善意的人,起碼表面上看沒有厭惡和鄙夷。
阮璃慢慢走到她指的位置,翻開桌面上的一本習題冊,确認名字後她直接坐下。
一旁的女生默默挪動了一下椅子,離阮璃遠了些,這讓阮璃更好奇這個許貝貝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讓大家都這般抵觸她。
這次的書桌上的東西倒是真實些了。
吱呀作響的鐵質文具盒,指甲蓋大小的橡皮擦,隻剩一點墨的黑色水筆,還有寫滿了筆記的教科書,書角已經卷邊了。
隻是這些都沒什麼用。
她往書桌裡一看,有一個黑色書包。
終于,她在裡面找到了一個日記本。
日記本的第一頁寫的是2003年9月1日。
【今天,我爸爸給我了十塊錢,我知道,因為我考上了航星高中,航星高中是衡市最好的高中,這讓他很有面子,村裡的人看見他總會誇贊他生了一個聰明的女兒。我知道,爸爸喜歡誇贊話。】
【我用這十塊錢,買了這本日記本,用來記錄我人生的新開始。】
衡市最好的高中。
阮璃想起了鄧貝貝演講的作文,但這是一個事實,其他學生也可以這樣說。
她接着往下翻,但兩年多的時間太久,雖然許貝貝不是天天寫,但日記也有七八十頁。
她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2005年9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