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人魚女王去世時留下的人魚淚,你吃了它是嗎?”
不等她回答,阮璃又自顧自道:“維持了這麼多天的人形,也隻有吃下人魚淚才能做到,我不知道你上岸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我們見到雪珠的時候,她已經是個垂垂老矣的人,泠泠見到她時,甚至認不出她就是雪珠。”
傾雪的呼吸變重了些,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雙腳,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進入了海神樹,查看了裡面所有的資料。”阮璃的聲音始終平穩,似乎真的隻是在講一個故事:“每一代人魚公主降生時,海神樹都會誕生一個魚尾雪白的人魚,她被稱為人魚聖女,與人魚公主共同長大,幫助公主維持人魚族的和平。”
“人魚公主死亡,她也會死亡,歸于海神樹。”
“同生共死。”傾雪喃喃道。
“怎麼會是同生共死呢?”阮璃歎息道:“不過是人魚公主的附庸罷了,她死了,人魚公主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嗎?想來也不會在乎一條人魚的生死。”
“你根本不懂。”傾雪聲音變得低沉:“因為你是人類,所以什麼都不懂,而且她不會死的,她沒有死的原因。”
“好啊,你果然不是人類。”珂笠終于反應過來了。
傾雪:“我說了,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我想,你大概需要看到證據才會死心的。”阮璃突然從懷中拿出一根銀白色的發絲:“她說過,她能聞到你的氣息,我想,你應該也可以确認這是不是她的頭發。”
人魚的嗅覺靈敏,阮璃的猜測沒錯,因為當她拿出發絲的時候,傾雪的表情已經變了。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阮璃手心上的白色發絲,面色變得愈發難看,她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已經失去了僞裝的力氣。
傾雪,不,現在應該稱呼她為碧月。
碧月伸出手,握住她手上的發絲,怎麼會陌生呢,這個從她出生的時候就存在着人魚,伴着她出生,伴着她長大,她的氣味她再熟悉不過。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聲音啞然,臉上是不可置信的悲傷:“她明明說,會等我的。”良久,她突然擡頭,兇狠地看着阮璃:“是不是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們為何要為難她,她是衰老而死,我們可沒有這個能力。”阮璃目光淡淡:“而且,她真的說過會等你嗎?我明明聽到她說,她知道你不會回來了,或許,她從來沒有盼望過你回來。”
“你懂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碧月溫婉的容色早就褪得一幹二淨,聲音冰冷刺骨,如同他們在海神樹感覺到的冷意。
“我确實不懂,因為我們隻相信我們看到的。”阮璃并沒有因為她的憤怒而退縮半分,她擡眸看着人魚公主漸漸變藍的眼睛:“你抛棄了族人,來到這裡當王子的未婚妻,她不過是你抛棄的其中一個,是死是活你又怎麼會關心呢?”
她似乎在為海裡的那些人魚而感到不平:“如果他們知道人魚公主早就放棄了他們,隻怕再也不會去海神樹那裡去,沒有人魚公主,海神樹不過一座用來安放亡靈的墳墓。”
“看來你知道很多。”
碧月的眼睛終于變成了如同大海般深邃的蔚藍色:“那麼告訴我,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她的聲音仿佛帶着魔力,安可和珂笠迷迷糊糊地就要開口,被阮璃兩張昏睡卡直接放倒。
她本來還想對時盛用一張昏睡卡,免得他說出什麼他們的真實目的出來,但是他好像并沒有受到人魚公主的影響,阮璃遲疑了一瞬,還是決定暫時不用。
碧月似乎很是詫異她和時盛居然毫無反應。
阮璃對此輕輕一笑,畢竟之前幸福小鎮的鎮長就有這種能力,她早就知道碧月的能力比那鎮長更強,又怎麼會不做準備。
上個副本裡沒有用到的清醒卡,正好在這個副本中可以用了。
“你為什麼……”碧月訝異地看着不受影響的兩人,終于露出一絲沉重。
“我說了我沒有惡意,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對我們使用幻術。”阮璃無奈道:“不過你為什麼覺得我會一點準備都沒有呢?”
“你如果想知道我什麼目的,直接問我不就好了,我是來幫助你的,因為泠泠一直拜托我們就出他的姐姐,我不忍心拒絕她,所以答應了。”
她溫和地看着碧月,似乎在盡力求取她的信任。
“如果你想留在王宮裡安穩地當你的王妃,那我們可以告訴國王,人魚淚這東西隻是誤傳,不然以國王對人魚淚的渴望,隻怕遲早會知道人魚淚的獲取方式,你真的隐瞞一輩子嗎?”
看她無動于衷的表情,阮璃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道:“隻要國王死了,就不會再有人下令捕殺人魚是嗎?或者,我們可以幫你殺了國王,如何?”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們?”碧月已經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她碧藍色的眼睛中露出殺意:“殺了國王,人魚族才會恢複和平,如果你們妨礙我,就不要怪我動手。”
阮璃想起人魚族曾說過,不久之前曾發生人魚族被大肆捕殺的事件,時間大約是三個月前,而第一次發生人魚捕殺事件,是一年前。
按照人魚族的曆史,它們早就存在了千年,應該不可能是最近才被人類發現,可又是誰第一個嘗試去吃人魚肉的呢?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因為這個人魚公主實在是對他們敵意很深。
她一手卡牌,一手短劍,輕笑道:“如果我想殺你,很簡單,弄暈你,将這把劍插入你的心髒,就如同我的那些同伴一樣。”
碧月知道剛才那兩個人就是被那奇怪的東西弄暈的,而那把短劍她也知道,是獵妖師的利器,鋒利無比。
歌聲無效,碧月終于忍不住退後一步,警惕地瞥了阮璃一眼,見她并無動作,又後退一步,道:“你到底要什麼東西?”
阮璃搖了搖頭,示意她的說法不對。
“現在不是我要什麼東西,而是你要什麼東西?”
“我?”碧月不理解。
“我是來幫助你的,你想得到,你喜歡什麼。”阮璃慢慢靠近她:“你又害怕失去什麼?”
那短劍離她那樣近,近到隻要阮璃動一下,就可以刺穿她的心髒。
“我希望國王去死。”碧月聲線微緊:“他屠殺了我的族人,我需要他的血來安撫死去的亡靈。”
阮璃理解地點點頭,又道:“還有嗎?”
碧月撇開頭,冷聲道:“沒有了。”
“那幹脆把王子也殺了吧,這樣你就是整個王國最大的人。”阮璃一副為她着想的模樣:“你豈不是再也不用擔心這裡的人去屠殺人魚。”
“蓋文,他不是那種人,他不會對人魚族做什麼。”
看來人魚公主對王子也不是全無感情,隻是,蓋文到底喜歡的是人魚公主,還是人魚公主如今這張臉的主人呢。
“那就算了。”阮璃笑道:“不過,希望碧月公主能解除一下幻境,讓我們确認一下你的臉。”
碧月用嘲諷的眼神看向她:“你們剛才逼我承認我是人魚公主,現在還需要再确認?怎麼,剛才都是猜的?”
“不解除也沒關系,我們隻能去找蓋文王子,告訴他,他的未婚妻被人頂替了,不知道等他知道了這件事,還會對人魚族抱有善意嗎?到時候,隻怕他會比國王更恨人魚族吧。”
碧月怨恨地望着她,沒多久,終于卸下了僞裝。
猶如水波一蕩,剛才明媚的美人變成了青澀的少女,她的臉果然如同雪珠所繪的圖像一般。
阮璃點點頭,終于放下了心,隻要找對了人,那麼後續的方向就不會出錯,她需要保證沒有一絲錯誤的可能性,不然之後都做了無用功,那豈不是浪費時間。
等她确認後,碧月又恢複了僞裝,似乎很在意這張臉會被人發現。
阮璃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兩眼,又坐回椅子上,等待另外兩個同伴清醒。
昏睡卡的作用時間過去,安可和珂笠發出一聲痛吟,從地上起身後,皆帶着不滿地看了阮璃一眼,不用想也知道是她搞得鬼。
時盛的所有昏睡卡可是都交給了阮璃。
不等他們發問,阮璃直接将剛才的信息全盤告訴他們,這下他們想質問也沒有理由了,畢竟她對他們用昏睡卡也是防止人魚公主的歌聲會讓他們說出副本任務。
隻是這種全然不知進度的狀态讓安可十分煩躁。
阮璃,真的是太狡詐了。
線索全在她的腦子裡,别人根本無從得知,觀衆自然也會更關注她,而且,别人還不能對她做什麼,不然線索中斷,大家都要死在副本裡。
“既然我們已經解除了誤會,就讓我們來讨論一下如何殺死國王。”阮璃輕飄飄地說着生死,仿佛隻是在說早飯去哪裡吃。
這不符合阮璃一慣的風格,安可一時不太确定她說的是真話,還是隻是騙取人魚公主信任的手段。
碧月顯然已經制定了計劃,她道:“不需要,隻要你們别妨礙我。”
“三天前,你沒有成功,一定是因為王宮裡有能克制你歌聲的人或者東西吧,不然國王不會活到現在。”阮璃認真道:“那麼你确定這次你的方法不會被國王身邊的人破解嗎?”
碧月露出一絲沉思,确實,國王身邊的能人許多,誰能保證不會有人察覺到她的計劃。
可是,他們是真的願意幫助她嗎?隻是因為一條人魚的拜托?
她不是從未接觸人類的人魚,自然明白人類有多麼的狡詐,除非剖開他們的心,不然他們永遠不會誠實,而且這個女人根本不受她歌聲的蠱惑,這讓她更加難以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