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線
*四周目
(理子事件前的175時期)
【2006年6月,東京咒術高專校】
他們不止一次問過精靈究竟是什麼。
這個問題就跟問“人從哪裡來”一樣———古往今來人們在哲學和生物學領域的究極探索中也無法獲得結論。如果從視覺角度來描述,用“行動的肉塊”來形容人的存在也不為過。在龐大又神秘的宇宙裡,不可解釋的東西多不勝數,即使是可以無限獲取這個世界知識的精靈,也有無法參透的東西。至少精靈無法回到宇宙大爆炸那一刻去看看自己究竟是什麼東西。
而為了更深層的了解宇宙的本源而選擇體驗人的生活方式,這種蠢事大概會被精靈月見加記在“精靈七宗罪”中,作為反面案例在隻有精靈可察的世界裡永永遠遠流傳下去。
不知底細的精靈身份是原罪,與靈魂消失的谷川月見立下契約是二重罪。雖然心有不服,但她也體恤地接受了所有不公平的待遇。
日常被當成試練的沙包是因為知道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眷戀這副軀體,灰原生日宴被勸酒也是知道大家對她心存懷疑想要探取情報。想到咒術高專的人都是在為谷川月見做考慮,她倒也不介意承受這一切。但平白無故地被酒鬼打了一拳,這件事把她積累的情緒全都爆發出來了。
“我也被打了。”
在摻扶酒鬼的過程中莫名挨了一拳的夏油傑安慰她,就像在說不要去在意腦子不清醒會做出無差别攻擊的醉鬼的行為。
但精靈的壞情緒沒有一絲好轉。
“我幫你包紮地誇張一點,這樣說不定能博得那家夥的同情,以後都不用再被他扔來扔去了。”
溫柔的硝子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月見的心情一下就放晴了。
“好诶!”
輕易就容易安撫的好脾氣,以及冒着生命危險從醉酒的五條悟口中獲取了不得了的八卦。獲得了還不錯口碑的精靈月見再也沒有被當成練習體術的對象了。
那句“月見同學”保全了她。
“坐實師生戀了诶。”
兩個月後,這個令人震驚的八卦仍然會在有五條悟出沒的場合裡被提起。
雖然按照他本人的說法并不承認自己對着面容模糊的月見喊出過這個稱呼,也不記得自己打傷了人。在同期生得出“原來五條悟喝醉酒看見女孩子不會酒後亂性,反倒是會把對方打飛的類型”的結論後,他看上去甚至還有些懊惱。
某天下午,在與硝子進行反轉術式讨論中被質疑天分不好心情欠佳的五條悟終于忍不住,走到躺在采光充足的長椅上面向操場一臉惬意看熱鬧的精靈面前發出質問:“你頭上的紗布有兩個月沒換過了吧?”
“太失禮了,”腦袋上裹了好幾層紗布的月見喝了口罐頭裝的蜜桃蘇打,甜蜜蜜地說:“硝子每天都有幫我換哦。”
感覺到對方接下來的反問,月見先發制人:“硝子說不能濫用反轉術式,腦震蕩隻能靠我自己慢慢養好了。”
“表情欠欠的。”
五條悟不服氣地說,又好像有事想說卻不知如何開口那樣思緒飄然地揉了揉頭發。
“你想幹什麼啊?”還是月見忍不住開口:“好幾次從我面前走過都欲言又止,是想跟我道歉嗎?不必了,但煩請你以後都不要再喝酒了好嗎?如果是谷川本人的話,你那天晚上的行為就和家暴沒兩樣了。”
“你不過來不就沒事了。”
事實上确實是在大腦不聽使喚無下限無法啟動,在感受到他人靠近身體做出的應激反應下打了人,良心未泯的五條悟難得語氣心虛地弱下來,但又像突然反應過來似的變得強硬起來:“所以你那天為什麼要進我房間啊?很可疑诶。”
說到為什麼……
月見仔細想了想,腦袋居然真的還有點腦震蕩的後遺症,開始隐隐犯暈。
那天晚上,她隻記得自己被勸了很多酒,然後一直抱着什麼東西哭。回高專也是被那個東西扛回來的。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夏油的咒靈吧。不負責任的咒靈直接把她扔在了宿舍一樓,被所有人遺忘的她迷迷糊糊有聽見半敞開的房門裡傳來什麼聲音。
“你的門都沒關,我受到召喚就進去了。”
“别把私闖他人領地解釋的那麼冠冕堂皇。”
熟悉的盛氣淩人高中生形象又回來了。月見無視他繼續說:“我聽到你喊谷川的名字,稱呼也很親近,就意識朦胧地晃過來看看。”
這件事似乎與他想的不一緻。月見從五條悟臉上看到了略有所思又詫異的微表情。
“所以這件事我沒有錯。”月見理直氣壯地說:“并不是因為我的介入才使你産生幻覺叫出"月見同學"這四個字的,八卦的起因也跟我沒有關系,是你日思夜想……”
“果然腦子還沒恢複。”五條悟半信半疑地打斷了她的話。但月見感受地到,這個輕易就屈服不與她争辯的男孩子好像已經得到了他一直想問卻又難以啟齒的答案。
他多半也覺得這件事難以置信,甚至頗為詭異,但難得沒有質疑月見所述的那段他本人缺失的記憶。
初夏的蜜桃蘇打不住地冒着氣泡,汽水罐頭外面布滿水珠。兩個人好久沒說話,月見又自顧自飲了一大口,發出心滿意足的氣嗝聲。
遠處,有什麼人向他們走了過來。
“不許欺負精靈啦。”
是看到五條悟和月見單獨在一起就有點忍不住要把他們拆開的硝子。
“歌姬前輩和冥小姐失聯兩天了诶。”硝子把手機裡的未讀信息展示給五條悟看。
“有點擔心她們那邊的情況。”
“哦,那走吧”。五條悟笑嘻嘻地說,“歌姬那個膽子,眼淚八成已經彙聚成七大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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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
(23歲的五條悟時期)
【2012年春,早晨6點53分,東京咒術高專校】
在欣喜與忐忑雙重情緒的影響下,谷川月見久違的失眠了。眼皮沉的厲害,終于在她朦胧中第三次按掉鬧鐘後清醒了過來。
昨晚她看到了白色羽翼的天使,以及從一地松垮垮的家主服領口探出腦袋吐信的響尾蛇,在不過兩個小時的睡夢裡,美與惡不斷交織成古怪又荒唐的畫面。而在被鬧鐘叫醒後,她恍惚間明白了一個道理:世界線是公平的,它并不偏袒她。
與五條老師的公交之行是意外之喜,而随之而來的卻是父親的橫加幹涉。
對着鏡子整理衣着的月見注意到反光裡床頭櫃上的粉色小東西,還是不自覺欣慰地笑了出來。
———總有些東西,并不隻是以回憶的方式留給她。它可以不那麼如夢似幻,也不必閃閃發亮,就算以普通不起眼的形态散發着靜谧的香甜,那股淡淡的口感也足以在很多年後喚起她獨屬于這個世界線的甜意。
撈起外套,匆匆忙忙就出門了。月見趕到早訓場地的時候,學生們已經兩兩分組,在一對一先後進行體術的對練。
她看到五條悟站在塑膠場地外沿的水泥地上,眼睛透過密封的繃帶觀察着學生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