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線

*四周目

【2012年7月，東京咒術高專校圖書館】

“一目十行也是六眼帶來的便利嗎？”

精靈月見略帶慵懶地撐着下巴，安安分分地坐在夏油傑和五條悟對面，漫不經心的目光不經意間捕捉到了五條悟不耐煩的眼神以及他手下鼠标快速的點擊聲。盡管被有意安排在電腦後方避開了屏幕，但精靈依然能從這些細微的動作中，測算出他閱讀小說的速度。

“我想并不盡然。”回應她的是夏油傑。

他一邊說話，眼神緊緊跟随屏幕上五條悟翻頁的速度，看起來也能跟得上滿屏幕飛快的信息流。“咒術師一旦接收到協會任務的訊息，就意味着必須立刻放下一切趕往現場。在這種緊急狀況下，迅速而全面地理解情報是每個咒術師必備的技能。争分奪秒的情報解讀能力也算在咒術師日常考核的範疇裡面。”

“這也太扯了吧。”五條悟猛地向後一靠，有些傷神地提了下眼鏡，随後以一種極其挑剔的讀者視角，對花了他兩個小時閱讀的小說中荒誕不經的情節提出質疑：“滿地的屍骸在外星人的點化下成為變種僵屍，作為新人類的存在——這有可能嗎？就算未來的我被困在那個什麼箱子裡，也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外星人占領世界而無所作為吧。五條悟有那麼窩囊嗎？”

“别忘了，這是源真紀小姐根據谷川小姐日記内容編寫的科幻小說。”夏油傑溫和地提醒道，“據作者所說，谷川小姐在涉谷一戰中使用了回溯術式回到過去，所以沒人知道涉谷的未來發生了什麼。因此關于涉谷後續的故事，是源小姐加入了自己的想象和誇大的成分。對于我們并沒有太多的參考價值。”

“那就不看了。”五條悟幹脆利落地合上了筆記本電腦，“鬼扯劇情太多，狗血又離譜。”

五條悟發出作者本人在場聽了多半會氣到跳腳的銳評。而他本人也早有預感地在得到源真紀的郵箱賬号密碼後，在她睡着無法參與的時間裡大緻閱覽了這本尚未出版，并且據說是以谷川月見日記内容為藍本的小說。

小說的内容的确有夠離譜。而五條悟針對吐槽的并不是源真紀的創作手段，而是對未來的自己真實被封印過這件他不得不承認的蠢事的懊惱。

他們并不認為源真紀道出了全部的内容。就連源真紀也堅信她告訴五條悟的日記内容一定有她遺忘的部分。當初她的确有記錄下日記中提到的在普通人眼裡堪稱獵奇的情節，隻是紙質的原版在她寫完這本科幻小說後便銷毀了。因此五條悟和夏油傑隻能通過閱讀小說的方式，嘗試删減掉她添油加醋的誇張情節，從大體上去猜測谷川月見日記内容的原貌。

“折騰了一大圈，早在樂岩寺老爺子面前承認你和谷川的關系不就行了。”因為假日記風波遭受了無妄之災的精靈月見，在源真紀的出現後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從電腦後面探出頭，對五條悟嘟囔道：“就算是拖延術也好，如果你應下與谷川的婚事，樂岩寺說不定不會察覺到我的異常，也就不會有後續一堆破事啦。”

“誰會高興莫名其妙被塞過來一紙婚約啊？”五條悟振振有詞地反駁她：“況且如果谷川小姐順利回來，知道要結婚也未必高興。”

“不見得。”夏油傑帶着一副經驗十足的語氣插入了話題：“根據源真紀小姐的說法，谷川小姐本人已經默認了對師生禁忌戀愛的認可。”

“她哪有說……”五條悟急于反駁，但多半是腦海裡适時地跳出了源真紀說的某句話，語氣斷句的間隙立刻被精靈月見見縫插針：“谷川願意為你發動術式一定是超級喜歡你。”

“……”罕見地，五條悟這次沒有立刻給出回應。

“也不知道未來的你使了什麼手段诶。就算是利用作為老師的職務之便引誘學生犯錯，你們相差幾十歲的年齡差也不至于讓谷川飛蛾撲火啊。”

精靈月見煞有介事的一番話，令坐在對面的兩位少年一時間啞口無言。

“……再空口造謠就把你扔到協會的小黑屋裡去！”五條悟反應過來威脅道。但與這段感情糾葛毫無關系的夏油傑以置身事外的吃瓜心情，好奇地追問她：“你怎麼知道在回溯前的谷川小姐，與未來的悟相差了幾十歲？”

“你還用問她？一聽就是胡謅的啊。”原本未來的自己會選擇教師這個牛馬職業已經夠荒謬了，如果再出現類似"年近四十的不良教師勾引未成年少女"這種突破道德底線的爛俗劇本，就算是谷川月見站在他面前指責他是諸如此類的大爛人，五條悟也絕不可能相信這番鬼話。

夏油傑不置可否，輕輕笑了：“但她好像知道很多。”

“是啊。畢竟在和源真紀正式見面之前，我就已經看過她發布在網絡上的那些小說了嘛。”精靈月見信心滿滿地回憶起來：“《霸道老師愛上我》，《攻略最強的一萬種方法》，還有《如何安放的禁忌之愛》。這幾本裡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都是相差二十歲的師生關系，而且女主角剛成年……”

“所以你就認為這幾本小說的人物原型是悟和谷川小姐。”

“我有理由懷疑是這樣。”精靈月見沒覺得自己的推理有任何問題：“從谷川日記本裡汲取靈感的内容未必隻有這本未發表的科幻小說吧。而且源真紀的言情小說是一個完整系列，擁有很連貫的故事線。如果代入五條和谷川的情境完全說得過去。”

随着空氣中逐漸積聚的壓迫感，精靈月見敏銳地察覺到即将到來的風暴，她自作聰明地在可能挨打前迅速補充道：“如果真的是五條和谷川的故事也很好啊，畢竟兩個人的感情開花結果了嘛。”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夏油傑瞄了眼表情不怎麼自然的五條悟，又添火似地轉而問她：“小說的結局是兩個人結婚了嗎？”

“雖然整個系列我沒有全部看完。”精靈月見老實回答：“但是我記得系列最後一本的小說名字。”

夏油傑投以她溫和又同情的眼神，因為知道無論她回答什麼多半逃不過挨揍的局面。可是精靈月見不以為然，她甚至為小說裡提到的“五條”和“谷川”未來可能的感情結局而感到意外地高興。

“《不結婚真的很難收場》。”精靈月見歪了下腦袋，眼睛放光：“我确定是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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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

【2018年8月，東京銀座】

自從“宿傩的容器”這個奇異的稱呼在咒術界流傳開來後，七海建人内心便隐隐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不安。

對于那個名叫虎杖悠仁的少年，他的态度與協會中那些抱有偏見的咒術師們截然不同——既沒有恐懼，也談不上對這個千年一遇的“異類”懷有什麼特别的好感。

與其說他傾向于像五條悟那樣将虎杖視為平等存在的态度，還有一種更為貼切的說法：那就是在七海建人的眼裡，這一切都無關緊要。

面對所謂的“宿傩的容器”，七海心中既無憎恨，也生不出多餘傲慢的憐憫之情。因為咒術而被牽連的可憐人太多，那名少年隻是其中之一而已。

在虎杖悠仁給咒術界帶來無法預料的災難或是不可估量的利益之前，他首先是一個棘手的麻煩。而在三天前，讓他最難以應付的男人親手把這塊燙手山芋扔給了他。

“給那孩子安排一些特訓。”

從那之後，額外的工作接踵而至，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私人時間更是被壓縮到了極限。然而随之作為補償的是五條悟私人賬戶的定期彙款，以及兩張免費的電影票。

***

臨近午後，非工作日的商業街顯得有些冷清，不複往日的熱鬧。空氣潮濕又悶熱，擡頭便能看見天邊逐漸聚籠了幾片烏雲。

七海建人一身白色西裝，身形筆直地站在路口。他的手裡捏着兩張電影票，容易讓人聯想到正在等待約會對象的紳士。

很快，一輛駛來的黑色轎車在他面前停下。後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年輕女孩的臉龐。

看電影确有其事，與異性見面也是事實，但這與所謂的私人約會八竿子打不着——他是來工作的。

在注意到女孩手上的戒指之前……不對，早在伊地知駕駛的轎車從遠方緩緩駛來的途中，七海建人就已經提前感應到了異樣的狀況。

——五條悟獨有的咒力特征。強大到哪怕僅僅是他殘留在女孩戒指上的微弱流光，也足以撼動到任何對咒力稍有感知的術師。

在七海建人稍顯驚奇的目光中，戒指的主人從搖下的車窗後座對他發出邀請，笑着招呼他坐進來。

“這是……”七海建人坐到她身邊，目光始終無法從那枚泛着藍色咒力流光的戒指上挪開。

見對方沒有回答，意識到自己多有失态的七海建人扶了扶眼鏡，坐直身體。

“失禮了。”他說。

“沒有的事。”戒指的主人坐在他身邊。車子重新發動，駛離了商業街。

“今天要麻煩你了，娜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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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本身并不讓七海建人感到厭惡，真正讓他不适應的是那些占用私人時間的應酬。每當他試圖尋找借口來推拒五條悟發出的邀約，卻總是被那個洞察一切的男人輕而易舉地識破，根本無法拒絕。

與五條悟的相處确實令人頭疼。雖然在和他的交流中不必太過顧慮對方面子，可以較為自由地表達一些非官方性質的抱怨或是吐槽，看起來好像也不怎麼容易惹到五條悟。然而那個始終帶着微笑的男人最後會以一種更加巧妙且強烈的方式反擊回來————既突然又精準，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就落入了他設下的圈套，就好像連最輕微的挑釁也會得到相應的回應。

“你覺得是巧合嗎？”烤肉宴上，七海建人開門見山說：“下午的時候，我們在谷川小姐随便為鍛煉虎杖同學而找到的一家電影院裡，發現了一隻具有極高成長性的咒靈。”

“有特級的水準嗎？”

“如果我們晚兩天發現的話。”

“哇哦。”五條悟故作驚奇，把烤好的牛肉推到坐在他身邊的虎杖面前。很顯然虎杖因為下午看到的恐怖畫面沒什麼胃口，五條悟安慰他說：“和前輩第一次合作就祓除了一隻超厲害的咒靈呢。悠仁做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