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重寫千萬次世界線,人心深處的陰霾也不會輕易消散。那些在男主角骨髓裡紮根的執念,以及被命運反複刻畫的傷痕,若不能由當事人親手斬斷,終會在某個脆弱的時刻,化作破土而出的惡之毒草。”
總覺得是很危險的發言,因為他像是真心實意地在陳述自己的親身體驗一樣。
回答足夠真實,所以才讓人毛骨悚然。
“但也許會有奇迹發生吧。”他的聲音柔和下來,又說,“至少現在還是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的年齡。”
……
“谷川小姐在日記裡隐瞞了什麼嗎?”他敏銳地問了出來,目光逼人,“比如所謂善意的謊言,來避免什麼人走向極端……”
“不是的!”源真紀連忙否認。
雖然谷川月見的确刻意沒有在日記裡提及夏油傑會成為詛咒師的事,但她當下想要說的并不是這個。
況且在本人面前讨論他未來會堕落成詛咒師這種事……救命,這不是她能和對方讨論的話題。
“其實是我自己的錯。”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心虛地說,“我知道你們都把月見當成五條老師的戀人,但我故意沒有澄清,放任了流言……很抱歉,我可能給五條先生帶來一些困擾。”
接受了最強咒術師的保護,卻沒有道出真相任由他被誤會。輾轉反側了幾天,源真紀依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夏油傑沒有立刻發表看法,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為是更加刺骨的現實話題,此刻反而如釋重負了。
“所以他們……”
“……月見跟我說過,他們其實一直以師生關系相處。”想到六年前從雪山酒店房裡突然恢複記憶,面色蒼白的月見,真紀忍不住想要幫她。
“月見的性格很内斂。所以在你們調侃五條先生的時候,我選擇了默示,心裡想着五條先生如果可以心裡接受月見曾是他女朋友的設定,将錯就錯地話,說不定這一次他們真的可以以戀人身份在一起相處。”
“原來如此。”夏油傑說,“也有擔心悟不會全力以赴去救月見的顧慮吧。”
“最初的确這麼想過。”源真紀誠實地說,“因為覺得戀人的關系更有份量。這些天相處下來,雖然我總是見不到五條先生,也能感覺出他是個嘴硬心軟的好人。即便不以這個身份綁架他,我想他也會救月見的。”
“那你要告訴他真相嗎?”
“如果是夏油先生,會希望自己被隐瞞事實嗎?”
“我解釋過了,”他語氣平靜地回複,無論是什麼樣的"真相",當事人自己會有感覺。”
“我想……”源真紀沉思片刻,斟酌開口,“這個選擇權應該交給月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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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
“老師,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
他們先趕到谷川家的宅邸,确認沒有其他受害者;又找到硝子常去的那家酒館,在包廂裡匆匆處理了額頭的燒傷。
臨近是一條商業街,他們從酒館出來後就去那裡找了家深夜食堂,吃了點東西。
谷川家主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們去了很多地方。
每一個好像都非去不可,但都不是她最想要去的地方。
“月見還想去哪裡?”
五條悟将面前的烤魚推給她。
在一整晚空腹又消耗了大量咒力的情況下,身體的确急需食物裹腹。她沒有感受到饑餓,但她心底裡的确有缺了的一部分需要什麼東西來彌補。
随便是什麼,去彌補那個窟窿。
既然塞到嘴邊,也可以是食物。
“我沒有什麼地方想去了。”
她聽見自己言不由衷的回答。
她不記得吃了多少東西,胃有些發脹,但心裡的一部分仍然沒有得到滿足。在提出還想要一份烏冬面時,被五條悟從店裡拉走了。
回溯險些生效的那個瞬間,她腦海中閃回的始終是同一個場景。那是獨屬于她的記憶,對這個世界線的五條悟而言毫無意義。
于是,她選擇了這條商業街,隻因它離那個地方更近一些。
走出餐館時,面前分出兩條路。或許是命運使然,偏偏是他替她做了選擇。
“老師,我們不回去嗎?”
“月見需要走走消化一下。”無論是今晚發生的事,還是胃裡的食物。他意有所指,“不然晚上很難睡着的吧。”
“好……”月見擡眸,遠處褪色的站台輪廓撞入視線。生鏽的頂棚在夜風中輕顫,像隻垂死的蝴蝶。
“那就請老師陪我走一段吧。”
路過站台時,五條悟沒有說話。月見假裝不經意地瞥向那裡,以為自己掩飾得天衣無縫。失神之際,連身邊人什麼時候停下腳步也不知道。
直到如流星送來的禮物從頭頂後方抛過來,訓練有素的身體本能先于意識地伸手去接住了它。
無數次感受過的份量,觸感太過熟悉。即便不攤開手掌,她也知道自己手裡握着的小東西是什麼。
月見轉過身,看見五條悟站在公交站台邊,他們中間隔着幾米的距離。
“老師……”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從公交站台收回視線,看見她精準接下了草莓布丁,了然含笑說:“月見想來的地方,是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