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他身上那麼多傷,定是又遭天罰了。”
“真晦氣。”
“……”
胥長隐承受不住他人議論,想把手縮回來,卻被抓得更緊。
“不用聽别人說什麼,随他們去。”宴雲舒脊背挺直,目光四處梭巡,很快找到家醫館,走上前去。
然而沒等他們走近,醫館内的人一瞧見那雙象征身份的藍瞳,便着急忙慌地關上大門,生怕沾了晦氣。
接連吃七八個閉門羹,宴雲舒面色不太好,手上力道松了些。
胥長隐趁機縮回手來,早有所料,語氣一點也不意外,“我說過,他們不會給我醫治的,算了吧,我可以自己去山上找些草藥。”
從小到大,凡他所到之處,其餘人皆退避三舍,關閉門窗,别提受傷找大夫醫治,不被毆打都算不錯。
這世界對異類的惡意遠比宴雲舒想象的大,不止醫館,就連客棧也不讓他們進,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
二人站在街道中央,無處可去。
宴雲舒回過頭,視線停在胥長隐猙獰傷口上,難得動了恻隐之心,“沒關系,大不了……”
她想說大不了自己再給他療傷,眼角餘光瞥見街尾有個老道士,正遠遠看着他們。
從進城開始,宴雲舒就覺着有人跟着他們,原來是個老道士。
宴雲舒與他目光相接後,對方微微偏了偏腦袋,随後轉身離開。
那意思,想必是叫他們跟他走。
“走。”宴雲舒拉着胥長隐,遠遠跟上那道士。
繞過幾條長街,四周人煙稀少,越來越僻靜,他們腳步停在一個道觀前。
這道觀修的宏偉壯闊,但似乎被人打砸過,門匾消失不見,四處爛七八糟。
許久無人來,門前遍地落葉,屋檐下布滿蛛網,層層疊疊。
宴雲舒推開老舊木門,響起沉重嘎吱聲。被迎面而來的灰塵嗆住,掩面咳嗽。
胥長隐站在門口不敢進去,小心謹慎打量着,提防随時沖出來一群道士,把他抓起來。
以前便罷了,他自有能力逃脫,但眼下身受重傷,行動不便。
“穆清,”老道士站在門口,向着後院高聲喊:“拿藥膏和熱水來。”
說完,他也不管别人聽沒聽見,回頭招呼起來,“二位請。”
宴雲舒擡腳去了,眼見她越來越遠,胥長隐才匆忙追上去。
二人跟着老道士,穿過前院,繞過老槐樹,一路往後院去。
路過大殿時,宴雲舒透過窗戶瞥了一眼,内裡同樣亂糟糟,連神像也倒在地上,似乎發生過什麼非比尋常之事。
她收回目光,随口問:“道長願施以援手,應該不是平白發善心吧?”
異類必非凡人,若尋常道士遇到,一定會想辦法把他們抓起來消滅掉,更别說幫忙。
老道長腳步頓住,又繼續往裡走,“姑娘聰慧,貧道确有一事相求。”
他領着二人走進後院,這裡剛被人打掃過,比前院幹淨許多。
一年輕小道士風風火火跑來,手裡端着盆熱水,嘴裡埋怨着:“師父,你又使喚我,我收拾道觀已經很忙了。”
“唉你怎麼還領人回來了?”穆清探頭探腦瞧,猝不及防被胥長隐滿身血污驚住,“怎麼了這是,傷這麼嚴重,快進來。”
他放下熱水,又跑出來,不顧身份一把給胥長隐拉進門,摁在桌邊坐下,開始處理傷口,“有些痛,你忍一下。”
藥膏擦在傷口上果真刺痛無比,胥長隐緊緊咬着牙,額上沁出冷汗。
“謝謝。”他知道對方是看在宴雲舒面子上才幫他,仍舊十分感激,乖巧道謝。
老道長擺擺手,引着宴雲舒在桌邊坐下。
“貧道名号穆也,是這個玄霄觀的觀長。這是貧道徒弟,穆清。”穆也道長捋捋花白胡須,雙眸凝視着對面,“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宴雲舒,這是胥長隐。”
宴雲舒瞧着旁邊,胥長隐解開的衣衫下,幾乎沒幾塊好肉,正疼得微微顫抖。
那衣服破破爛爛,浸透鮮血,恐怕不能再穿。
聽見她竟特地介紹自己,胥長隐詫異擡頭,宴雲舒已收回目光。
等穆清手中膏藥快用盡,宴雲舒從懷中摸出幾枚金币,朝他遞過去,“勞煩穆清小道長,給他買身新衣。”
穆清一瞧,連連擺手,不敢收下,“太多了太多了,買身衣服哪用得着這麼多,都夠咱們花好幾年的了。”
“收下吧,去多買幾瓶藥膏還有紗布回來。”穆也朝他點點頭,指指門外,“順便雇幾個人,把觀裡掃灑一番,收拾兩間屋子,給宴姑娘和胥公子住。”
“再買些好吃食,給胥公子補補身體。”
他瞧得出,宴雲舒很看重這異類,便也連帶着稱一聲公子。
這番安排十分妥帖,宴雲舒也滿意,直接把金币放到穆清面前,“快去,按你師父說的辦。”
胥長隐一個千年白蛟,人形竟與人類男子十五六差不多,的确需要好好補一補。
等穆清拿着金币離開,腳步聲遠去,穆也道長才捋着花白胡須,慢悠悠開口:“大家都是明白人,貧道便有話直說,不與姑娘兜圈子了。”
“姑娘進來時應當已經發現,這道觀遭過大禍,這全都是因為十七年前被狐妖設計陷害,才淪落至此。”
“狐妖陷害你們?”這倒聽着新鮮,宴雲舒有了幾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