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如利刃,狠狠紮進司啟晟心中,令他無地自容。
司啟晟入贅天玄宗前,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修士,既無顯赫家世,亦無高深修為,全靠一顆真心,才打動宴梓珧,一躍成為天下第一仙門女婿。
其餘人都瞧不起他,好不容易遇上個溫柔女子,對他滿心崇拜,悉心照顧,少不得耳根子軟。
然而這一切,全是陰謀。
此前司啟晟一直不相信,或者不敢相信,然而嶽绮煊和戴靜芳種種反應都在證明,宴雲舒所言非虛。
“都怨我。”低低抽泣聲響起,司啟晟肩膀一抖一抖,久久不能平息。
宴雲舒倒沒像安慰司蘭雪一樣寬慰他,隻安安靜靜坐着,待他歇了聲兒,才站起身,“做錯事,就想辦法補救,而不是像個懦夫一樣縮起來,若天玄宗當真被人奪了去,九泉之下,你有何顔面見我娘。”
“還有半月時間就得去蓬萊島,希望父親打起精神來,别被人看了笑話。”
曉苒意外是個硬骨頭,哪怕嚴刑拷打數日,竟拒不交代,尋個機會,服毒自盡了。
無人下令,沒人敢把戴靜芳也審上一審,以至于什麼證據都沒拿到。
尚未掌握确切證據,便不可憑空對五嶽宗發難,又被對方造謠,掌握先機,形勢十分不妙,若司啟晟再繼續頹廢下去,靠宴雲舒一人,亦是相當吃力。
司啟晟許是當真怕下了九泉被宴梓珧怪罪,不得不強行振作起來,整頓天玄宗上下。
這一清點,竟少數十個弟子,少不得發好大一通火,喚宴雲舒去書房議事。
進了書房,宴雲舒發現司蘭雪和杬辰都在,點點頭算作招呼。
“外面流言蜚語傳得這麼難聽,你們都不知道想想辦法?”司啟晟語氣埋怨,伸出手指挨個兒指指點點,“如今天玄宗名聲壞了,還怎麼招新弟子。”
到底當了這麼多年一宗之主,發起火來有些吓人。司蘭雪和杬辰埋着腦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應聲兒。
宴雲舒倒是悠哉,懶洋洋靠在椅背上,語氣不急不緩,“父親,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背後觊觎天玄宗的人。”
道理司啟晟哪能不明白,但這事沒那麼簡單。
“說得輕巧,”司啟晟抿了口茶,“忒、忒”吐出口中茶葉,緊緊皺着眉,“我們總不能直接打過去吧?”
司蘭雪突然福至心靈,轉向宴雲舒,“難道姐姐的意思是,将計就計,請君入甕?”
“聰明。”
宴雲舒朝她豎起大拇指,坐直身體,“他們自知陰謀敗露,比我們可着急得多。”
“我們隻需将計就計,讓其得逞,令其瘋狂,再使其絕望。”
她明明在笑,說出的話卻令人脊背生寒,不自覺心下恐慌。
那種上位者獨屬,肆意玩弄他人,于他人站上人生巅峰、最為得意之時,再将其毀滅,打入十八層地獄,簡直比直接殺了對方恐怖千百萬倍。
杬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悄悄挪開視線。
屋内一片安靜,司啟晟輕輕歎了口氣,放下茶杯,“原本計劃仙門大比結束,就傳位于你,平白生出這麼多風波。”
“眼下正在風頭上,更不合适。”
若早早傳位給宴雲舒,再有人從中作梗,自然沒那麼合乎道義。
宴雲舒卻不在乎這些,淡淡提醒他:“他們既想達到目的,又想名正言順,第一步必然是逼走我這個絆腳石。”
“我不在天玄宗,下一步,就是除掉你,好仗着跟舅舅那點兒舊情,正大光明趁虛而入。”
她推測得合情合理,司蘭雪和杬辰都望向司啟晟,目光擔憂。
杬辰思來想去,提議道:“往後我親自保護師父,定不讓那些奸詐小人得逞。”
司蘭雪轉頭去瞧宴雲舒,本以為她會遞張調解令給司啟晟,她卻并無動作。
“慌什麼,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把我怎麼着。”司啟晟站起來,指尖敲了幾下桌面,“收拾收拾,準備去蓬萊島。”
為防戴靜芳趁機逃脫,他離開前特地請宋怡命人嚴格看守。關于如何處置她之事,衆人都默契沒有提起,宴雲舒也暫時沒有追究。
當下形勢險峻,汐茉和錦瑤怕她有什麼好歹,吵着鬧着要與宴雲舒同去,通通都被她否了,卻要帶胥長隐同行。
胥長隐一反常态,竟拒絕了,“姐姐,這次我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