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雲舒看着汐茉攪拌硝石和水,伸手幫忙扶着盆兒,姿态相當悠閑,“流言蜚語?說什麼?”
“說你早有意中人,為逃避招贅,故意在嶽绮煊名帖上下毒陷害他。”
杬辰一邊說,一邊看她臉色,瞧着并無不妥,便繼續往下講,“人家好心關心你,你卻砍了人一隻手臂,還廢了人家修為。”
“還說,你那意中人,就是你一直護在身邊的異類。你跟異類糾纏不清,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師父護犢子,縱容你,即便你蠻橫無理、生性殘暴,仍舊要把天玄宗傳給你,往後咱們宗定是完了。”
他自然知曉這些不是事實,但流言不知從何而來,傳得人盡皆知,那些不明真相之人,聽風便是雨。
宴雲舒絲毫不着急,反倒是杬辰沉不住氣,輕拍着桌子,“人家都吼着要讓天玄宗給個說法了,你準備怎麼辦?”
“下個月就是仙門招新,如今天玄宗名聲壞了,誰還願意來檀龍山。”
汐茉氣不過,高聲反駁,“誰在外面亂說,明明是那些卑鄙小人害我們小姐,還反倒讓我們給說法?可真夠不要臉的。”
看着水漸漸凝出冰碴來,宴雲舒松開手,安撫性瞥了杬辰一眼,語氣慢吞吞的,“師兄莫急,眼下招新并非首要之事,若不想辦法将觊觎天玄宗的小人解決了,招新人來,給别人做嫁衣麼?”
她說得有理,杬辰無法反駁,轉而又道:“那你總得想辦法勸勸師父和蘭雪吧,這麼下去,天玄宗遲早得散了。”
單單這半月,受那些流言蜚語困擾,山上弟子們便退了好些,若司啟晟再頹廢下去,可怎麼了得。
宴雲舒點點頭應下,杬辰才放了心,離開慕雲苑。
表面平平淡淡的日子,一晃又是半月,近來妖魔作祟,衆仙時常不在院中,慕雲苑格外安靜。
胥長隐倒一直安安分分,日日按時完成課業,勤勤懇懇修煉,一點沒讓宴雲舒費心。
至于熾焰鹫和小麒麟,總在檀龍山嬉戲打鬧,抓小鳥、抓蝴蝶,無憂無慮。
眼瞧着仙門招新之日快到了,需整頓隊伍,前往蓬萊島招納新弟子,宴雲舒便挑個日子,先去找司蘭雪。
聽聞這些日子,她除了給戴靜芳送一日三餐,其餘時間都親自在檀龍山四處巡邏,暗中護着晏家人和司啟晟。
宴雲舒找了好一會兒,總算找見人。
“看什麼呢?”宴雲舒順着她目光,瞧見十幾米遠,是宴梓珧墓碑,還有枯坐于墓碑前的司啟晟。
司蘭雪垂下頭,神情萎靡,“爹肯定不想再見到我了,娘傷他那麼深,他一直把她關在柴房裡,對我們姐弟也是不聞不問。”
“或許,他也懷疑,我們不是他的血脈吧。”
“血脈……”宴雲舒瞧瞧她,伸出手削下她半根發絲,又悄悄取下司啟晟半根發絲,丢進系統進行分析比對。
【基因鑒定中……】
【經鑒定,司蘭雪與司啟晟基因相似99.99%,存在父女關系。】
“放心吧,”宴雲舒拍拍她肩膀,輕聲安慰着:“我測過了,你是他的女兒。”
“真的嗎?”司蘭雪擡起頭來,雙眸亮了一瞬,又很快黯淡下去,苦笑道:“可……就算是親生的,我娘做出那些事情,爹現在一定很恨她,也不可能如從前一般待我。”
“他一定,不想再見到我們了。”
她所言非虛,宴雲舒一時無言。
明明是戴靜芳的過錯,司蘭雪卻平白受牽連,若說司啟晟心中無半分介懷,必不可能。
宴雲舒攬着她,轉向另一邊,溫柔勸慰:“不知者無罪,你隻保證你的所作所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夠了。”
“父親被算計這麼多年,心裡難受是肯定的,但他絕不會怪罪于你,等他想通就好。”
司蘭雪點點頭,往前半步,“你去看看爹吧,他日日守在墳前,好些天沒正經吃過一頓飯,萬一把身體拖垮了。”
附近有人說話,司啟晟不可能沒察覺,卻從頭到尾未曾動彈半分,跟座雕像似的。
直到司蘭雪離開,宴雲舒走上前去,撩開衣擺坐到他旁邊,良久,他才深深歎了口氣。
“我對不起你娘,”司啟晟擡起雙手,将臉埋進掌心,滿心悔恨,“都怨我,被人設計,引狼入室。”
整整二十幾年,他念着戴靜芳救命之恩,對她一再呵護縱容,不曾想,卻造就今日局面。
司啟晟整個人陷進悔恨之中,不過短短幾日,頭發白了大半,變得蒼老許多。
“你何止對不起我娘,”宴雲舒視線落在墓碑上,卻似乎透過墓碑,看向其他地方,“你也對不起我。”
“可人都死了,說對不起,有用嗎?你但凡聰明些,相信我們,都不至于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