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曜沒再說話,走出電梯的時候,四肢仿佛被抽幹了力氣,随時要找個角落埋頭蹲下一樣,電梯門一點點靠進,如果沒有那堵牆,門中間這條路看起來定是窄又長的,光亮擠進來,卻把人擠出去了。
許嘉星想歎口氣,明明都是巧合,偏偏巧合這麼多呢。
他真的沒有窺探别人隐私的愛好啊。
今夜注定無眠。
許嘉星也沒繞過得以放空的大腦,呆子前幾天給他推薦的數學題集昨天就到手了,今晚或許可以好好研究一番。
等到沒拉窗簾的窗漸漸明亮。
許嘉星還是十分清醒,他收拾了昨夜用的草稿紙,把書都裝進書包,洗漱完也差不多到時間去學校了。
今天語文課……
哦,不可以睡了,換班主任了。
許嘉星還沒意識到他的反應不可避免的慢半拍,他拔了充電線,正打字要問翟曜出門沒有。
手指已經移到發送鍵上了,忽然想起什麼,沉默地将要發過去的消息一個字一個字删除。
忽然,一條消息彈出界面:
睡覺:今天不去學校,這段時間麻煩你了,過段時間我請你吃飯吧【玫瑰花jpg.】
許嘉星看了幾眼,單手打字回複:
許:好
六點鐘出頭的太陽是剛出生的,稚嫩的淡金色。
不是午時那樣一二點咄咄逼人,也不是傍晚時那樣旖旎多姿,它是初生的金魚,從黛青淡藍裡緩緩彙聚成形,誓要在正午時就熾熱燃燒。
餘曉雪難得地沒有點名那個讀書時站的不像兵的同學。
顧蘭剪了劉海,露出平時藏得嚴實的眼,圓圓的,雙眼皮寬寬的,弧形很漂亮。
聽說是被隔壁二中某個體育王子表白了。
魏玉松跟楚山玉在班級門口碰面了,楚山玉罕見地來通知數學課代表領試卷,平時常見的是另一個女課代表。
在衆目睽睽下,一個站在講台上一言不發地收拾東西,一個站在前門氣勢洶洶,對此,吃瓜觀衆趙勝先生認為很遺憾,他們沒有打起來。
趙勝今天吃的粉裡有白頭發,長的。
……
趙勝課間趁着許嘉星不寫作業,滔滔不絕地說着。
這個學校響了下課鈴就有洪流般的學生洩出,上了課就像摁了倒放鍵一樣,時光回溯,人流退縮,外面的樹戴着擴音器将一句話說上百遍,前面的腦袋一動不動盯着白闆抄錄筆記。
它是一台無時無刻不停息的運轉的機器,有的有些老舊,運行起來是總會有機械摩擦的聲音,或是碰撞的聲音,視線一轉,學校西北面較遠的學區房正在修建。
那裡将會住進一個或幾個學生,一名或兩名家長,他們的日子從天不亮就開始,各自說過再見後,便在下午五點多鐘的飯香裡結束,随後便又開始,最後結束于幾句晚安聲中。
許嘉星在黑黑的眼皮裡看到了數個模糊的星。
竟這樣睡去。
前些日子總是吹不到他的風,從大開的窗灌入,湧到他的衣裡發間,這是一個懶洋洋的回籠覺。
時間悠悠而過,兩天後。
呆子委身于五千八百萬,萬俊打過來一千四百萬,許嘉星把錢打呆子卡上了,17也成功解出綁定設置,如今算半個“廢品”了。
沒什麼特别的作用。
籃球賽那天是周日。
舉辦時間是下午五點到六點,還沒正式開始打。
幾個高高大大的體育生不斷表演投二分,投三分,球場邊就圍了裡裡外外好幾圈人,座位上也全是書包等一系列占位置的。
體委前幾天定制了六件球服,目前就看見五件:白的,藍的,黑的,紅的,綠的,湊了一支單調的彩虹出來,由于這場比賽的半正規性,竟被允許就這樣進場。
許嘉星從實驗室那邊領回手表就過來了,時間不算晚,可就這樣,連條擠進去的路都沒有。
他也沒傻到要擠進去,就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找了個沒人坐的地兒坐下,低頭玩起了手機。
朋友圈。
連如觀:
秋天是倒放的春天。
【女朋友美照jpg.】【聊天截圖jpg.】
許嘉星都不用點看就能看見聊天内容。
觀:晚安
杳杳:晚安【企鵝飛吻jpg.】
許嘉星劃了一下自己的好友列表,點開今杳的主頁,昵稱:“今天也要想我”。
“啧……”
(引用自張愛玲《傾城之戀》)
許嘉星又繼續翻看手機了。
過了一會,他轉頭。
人不知道在他身後站多久了。
許嘉星:“……”
“……………”
翟曜在人群裡總是高得很突出,領着無數目光,像草地上唯一一棵樹苗。
“……沒想到你真的來啊,我給你留了第一排位置,坐那吧。”
翟曜的球衣是黑色的,手臂上的肌肉一覽無遺,他的膚色偏白,人長得又高,許嘉星看他的時候,會明顯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侵占感,可他眼睛彎彎亮亮的,很難解釋這是為什麼。
許嘉星跟在他後面,從人群裡劈出一條窄窄的道來,他用肉軀擠出來的路,很悶,很熱,但很少會撞到人。
他們行進的速度非常慢,不少被擠到一邊的人偷摸着湊近耳語。
“他們是誰啊……”
“應該是參加比賽的吧,好高啊,看着一米九有了吧……”
“不止了我看,他後邊那個男生好白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