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興奮還沒有完全消散,想來,他擁有一個美好的夜生活。
可這一切,都在他整理自己被子時了無蹤影。
祝臬面上的激動還有些殘存,但這些激動與後浮現的疑惑、驚懼、憤怒、嫌棄與不可置信等等混在一起,便在臉上綻開一抹五彩缤紛的猙獰。
他的手抖動幅度越來越大,他捏着被子的一角,死死地盯着裡面,看了又看,最終他的表情才定格在想要殺人的惱怒上。
那裡赫然裹着一隻僵硬的、碩大的死老鼠!!
啊啊啊啊啊!!雖說祝臬的潔癖不是很嚴重,但是老鼠,那是老鼠啊!
在他的床上……一隻死的不能再死的死老鼠……
他覺得自己的腦漿瞬間如同火山噴發一樣爆發,已經生氣到控制不住自己的程度了。
他猶如一頭憤怒的公牛,或者是一隻辛辛苦苦、花了很久時間才搭建好窩,但是出去一趟,回來卻發現窩被鄰居毀了的喜鵲。
尤淺隻覺得屋内突然有了殺氣,而臉上突然掉下來毛茸茸、冰冷的玩意,他警惕地睜眼,還不等仍沉浸在夢裡的大腦反應一下,就本能的把臉上的東西抓起扔出去,并向身側轉動,後背撞到床邊的金屬欄杆上。
“你幹嘛啊?”尤淺有些委屈,他不解地看着不遠處胸膛不住起伏、已經狠狠砸下一拳,砸到自己剛才躺着的位置上的祝臬。
這家夥,爆發力還挺強。
那裡的床墊已經凹陷下半個拳頭的深度。
那隻被扔出去的工具老鼠“啪叽”一下,在地上繼續躺闆闆。
尤淺趁機呸呸兩口,吐出一口老鼠毛,癟了癟嘴,即便他什麼都可以吃……但如果有的選,他還是喜歡被加工過的食材。
“你還敢問!!”祝臬咬牙切齒地瞪着尤淺,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在此時跳得飛快,連胳膊與腿都在不自覺地輕顫。
這并不是因為他在害怕,而是腺上激素分泌導緻的結果。
他抓着鐵欄杆,瘋瘋癫癫的把尤淺的枕頭和被子全掀了,氣不過的還踩了好幾腳,随後捏着拳頭就往尤淺臉上掄。
尤淺動作靈敏地翻過低矮的欄杆,光着腳站在地上。
祝臬一拳沒打到,身體順着力度前傾,尤淺伸長胳膊按住他遞過來的後脖頸,把他往床上掼。
祝臬一手撐住身體,不讓尤淺把自己按下去,如今體内的每滴血液都被氣憤充盈,他也不管是什麼招式,那隻騰出來的手也不知道抓到了尤淺那裡,直接又掐又擰的,隻一心一意的要給尤淺點教訓嘗嘗。
“你個混蛋!!你能幹點人事嗎?”祝臬被氣得語無倫次,那隻灰不拉幾的老鼠真的讓他神經一突。
他嘴裡不停歇地罵着,他說尤淺比神經病還神經病,是天下地上最大、最不可理喻的神經病,閑的沒事幹抓老鼠玩,也不嫌髒,比垃圾還垃圾!
等等一系列算罵人,也不算罵人的句子,聽得尤淺提不起半點罵回去的心思。
并且他也在悄悄地倒吸一口涼氣,被打一拳和被掐住轉着圈地擰的疼痛感覺還是有區别的。
更何況……祝臬掐住的是他的脖子與肩膀那塊薄肉。
脖子被觸碰到的感覺令尤淺格外難受。
“你,停……”尤淺剛想下達命令,護士就踹門而入,硬生生的把他的話語打斷。
他的注意力稍一轉移,祝臬就差點掙脫,于是他又加大力氣,想續上自己剛剛未被說盡的字詞。
可脖頸一痛,他連話都沒說出口,冰涼的液體就和血液糅雜在一起,蔓延到全身,體内的力氣以一種他想象不到的速度快速消失。
他軟趴趴的順着欄杆滑下去,坐在地面上,無力地垂着腦袋。
而護士顯然一視同仁,祝臬肯定也挨了一下,因為尤淺半眯着眼,發現耳邊絡繹不絕的罵聲消停下來了。
王護士顯然很是詫異,盡管她紮針的手非常穩,動作也絲毫沒有猶豫,但她面上的表情出賣了她。
她怎麼也想不到,昨天還乖乖的病人,今天就鬧出事情,不,她對于病人會鬧起來的事情早有準備,隻不過沒想到的反差會這麼大。
護士暗自感歎,果然精神病人在發病期都是大差不差的。
“他……他,”祝臬極力發出清晰的氣音,到這一刻還不忘記控訴尤淺。
尤淺都有些佩服他的毅力了。
祝臬張着嘴,無力地吐着舌頭,斷斷續續、緩慢卻堅定地往外吐字:“他,老鼠……我……我打……”
“你想說,這個老鼠是他的,然後你因為老鼠和他打起來了?”王護士試圖理解。
祝臬見護士理解,開心地點頭,眼神都變得亮晶晶的。
尤淺的手搭在床上,他已經從無力的狀态裡緩過來了,但仍蔫耷耷地繼續僞裝成一個依舊受影響的人。
“我……不,不……”他努力地學祝臬說話的樣子,也艱難且緩慢地道:“知,知道!”
“你……撒,謊,撒……謊。”祝臬也不樂意了,他急切的喘了兩口氣,再度很頑固地反駁。
王護士有些頭疼地揉揉太陽穴,“你們……”這叫什麼事啊?
她猶豫地看向門口,遲遲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