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期待過,宮裡其他娘娘的皇子皇女欺負他時,他期待過母親救他,可是她隻是面無表情的看着。
他也曾經疑惑過,為什麼那個被他稱作父皇的男人來他們的宮裡時,哪怕下着冬雪,他也會被趕出去,隻能在後宮像一片殘落的葉子随風飄蕩。
甚至他也可憐過他的母親,他看着她在衆人面前搖擺腰肢,肆意讨好,也看着她在無人的角落,雙手抱膝痛哭流涕,即使她哭過後就會拿馬鞭抽他,用還在燃燒的燭火直接按在他的皮肉上。
把他抽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才會停下,嘴裡還喃喃自語,“讓你們看不起我,我要你們死,我要你們死……”
可他還是可憐她,因為她已經瘋了。
但更多的是恨,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恨她對他艱難長大的毫不關心,恨她發狂時緊緊扼住他的喉嚨想要他死。
這樣的恨讓他逐漸扭曲黑暗,變成現在這樣下作的,危險的男人。
也許這是血脈的傳承,他也逐漸變得瘋狂,他也會變成跟他母親一樣的瘋子。
那樣扭曲癫狂的他,宛如從地獄中誕生的惡魔,毫無人性。
他不敢将那樣的他全數剖白放在許笙面前。
萬一許笙害怕了怎麼辦,萬一許笙覺得他既暴戾又癫狂怎麼辦,萬一許笙知道他的真實面容後也像其他人那樣厭惡他怎麼辦……
霍長棄垂下眼簾,完顔筠姣好絕世的面容也如同她瘋狂暴戾的基因一般都傳承給了霍長棄,哪怕不說話,也像畫中仙人一般絕美之姿。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許笙踮起腳,用手輕輕碰了下他的額頭,一下,又一下。
像在給一隻受傷的豹子療傷撫慰,全身上下散發着‘我可以被你吃掉也沒關系’的氣息,來告訴這隻殘破危險的豹子,他還有人寵愛,有人心疼。
許笙想了許多,最後在他耳邊輕輕說,“我隻認識霍寶貝。”
霍長棄閉上眼,仍由許笙一下一下撫摸他的額頭,一顆心都在顫動。
“但是我有點後悔。”許笙小聲道。
霍長棄睜開雙眸,看着許笙,“後悔什麼?”
許笙湊到霍長棄的耳邊,杏眼裡帶着澄澈的後悔,認真道,“後悔沒有早一點認識你。”
如果他再早一點穿越,再早一點來到霍長棄的身邊,也許他就能從那些欺負他的皇子皇女中将他救出來,也許他就能跟他一起去馬廄裡玩,又救下踏雲,不再是他迫不得已隻能呆在馬廄避寒。
也許他能讓霍長棄有個稍微快樂那麼一點的童年。
許笙說的那樣認真,連語氣裡都是滿滿的遺憾,讓霍長棄無法忍耐的狠狠攬住他的腰,将他緊緊箍在懷裡。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許笙任由他抱着,雙手抱住霍長棄的頭,埋進自己的脖頸旁,把霍長棄全權護衛在自己的懷中,“所以你不必害怕,不必着急,不想告訴我也沒關系,我隻認識我認識的霍寶貝。不管他是什麼樣子的,都是霍寶貝。”
“你真的會不管……我是什麼樣的,都不會離開我?”霍長棄第一次任由自己在許笙面前展現他的弱勢和幼稚,執着地想要一個答案,聲音都沙啞起來。
“是。”許笙歎了口氣,聲音柔得像這世間最輕最軟的羽毛,“不管你是什麼樣的,我都不會離開你。”
真是個大笨蛋,怎麼會把自己過得這麼糟糕,讓他心疼。
霍長棄收緊了攬在許笙腰上的手,幾乎快把許笙勒得喘不過氣,可是許笙一點也沒有反抗拒絕,任由他如何抱緊他。
很快,霍長棄松開了許笙,仿佛剛才那樣脆弱幼稚的霍長棄已經消失,現在許笙面前的又是那個強大的霍長棄。
許笙也不想他再想起以往難堪的過往。
兩人把話說了個半明白,心裡都輕松不少。
許笙平複了情緒,不想再提起月瑤說的那些惡心人的事情,揉了揉鼻子道,“對了,剛才沈文是怎麼回事?”
霍長棄沒回答,隻是告訴許笙晚上要動身了。
許笙驚訝,“晚上?”
“嗯,我想盡快趕到函谷關。”
許笙點點頭,乖乖的不再多問,霍長棄出去布置開拔事宜,許笙就在營帳内收拾東西,雖然東西不多,但霍長棄的公文,虎符這些重要東西都要收拾好才行。
他拿了個小包袱,一件一件的裝好,還沒弄完,就聽見李二牛在營帳門口小聲叫他,“阿許,阿許!”
許笙疑惑,放下手裡的包袱走出去,“二牛哥,怎麼過來了,不是要開拔了嗎?”
“是,是,我就是,我就是……”李二牛踟蹰了一下,還是悄悄告訴許笙,“霍将軍……好像和沈将軍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