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必安收回停留在空中的視線,下意識瞟向床上的老人。
他腿上的毛毯掉到了鳥籠烤火器上,一股纖維焦味飄了出來。
謝必安表情平淡,并沒有幫忙拾起毛毯,而是直接從窗戶處離開,帶動一陣風,将屋内的茶杯吹倒在地,發出聲響。
老人被驚醒,聞到了那股味道,趕緊把毛毯撿起來放在床上,避免它燒起來,而後去尋找聲音的來源,把地上的不鏽鋼茶杯給扶正。
鬼差不能插手人間的事,哪怕是這樣一件小事,也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提醒老人家。
見他無事,謝必安離開。
此時範無赦開始搖鈴。
謝必安尋着鈴聲到了老教學樓樓下,看見三個人站在空地裡擡頭望天。
他走過去,也擡起頭來,“怎麼天上要掉錢了?”
“不是。”顧婉婉收回視線,揉了揉酸痛的脖頸,“黑爺說她是從樓上摔下來死掉的,喏,就這個位置。”
謝必安偏過頭,看花台旁邊的一小塊空地,又順着往上,直至視線停留在樓頂,“所以你覺得有什麼問題?”
顧婉婉回答說,“我在想,如果是有人推她下來,是不是她會掉到這個位置。”
說着她在紙人旁邊一點兒的位置踩了一腳。
“也不見得。”範無赦笑了笑,回頭對謝必安道:“上樓去看看吧,樓頂有些不對勁。”
話落三隻鬼同時消失在夜色裡,留下顧婉婉在原地,拿出鈴铛拼命搖:“喂!我怎麼辦,我飄不上來啊!”
喊了好幾句,都沒有人來接她,隻有隐約傳來一句:“飄不上來去走樓梯啊,萬一有人看見你在空中飛,不得吓死。”
謝婉兒嘁了聲,乖乖爬樓梯。
下午校長提過,如今隻有一樓的教室高三在使用,其餘三層都處于荒廢狀态,所以在上樓的拐彎處,安裝了一扇鐵門。
門上挂了一把鎖,是打開狀态。
顧婉婉将它取下來,鎖頭有半個巴掌大,重量不輕,拿在手裡沉甸甸的,上面還有凸起的紋路,摸上去像是字。
她細細摩挲了一下,察覺有些異樣,将鎖舉起來借着月光查看上面的文字。細看是道家的符咒,可鎖頭已經有些年生,鏽迹斑斑,辨認不出具體的符篆了。
顧婉婉将鎖放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準備拿去給無常看看。
壓下心裡的疑慮,她将鐵門輕輕推開。
樓裡的陰氣不少,比白天更濃些,似乎除了祝子晴還有其他鬼魂的陰氣聚集在此,越往上走,越有這樣的感覺。
顧婉婉蓦地停下腳步,垂眸看向腳踩的樓梯,又回望一眼。
一樓到鐵門有十三個台階,可她腳下隻有十二個。
以為是自己數錯了,她回到一樓又重新數了一次,一樓到鐵門十三個台階,但有個台階是後砌的,鐵門以上的每一截樓梯都是十二個,而且一直到頂樓,都是如此。
顧婉婉進入天台,一股冷空氣吹進鼻腔,刺激她打了個噴嚏。
隐約還嗅到空氣裡有股淡淡的香火味,好像有人在這裡祭拜過。
謝必安倚在牆邊,看到顧婉婉進來,伸出哭喪棒戳戳她的臉頰,“婉兒,這裡有個鎮魂陣,不過被人破壞了。破壞得又不夠完全,隻把陣眼給破了,所以女鬼能出來,但出不了學校,而且設陣法的人也不怎樣,就是個半吊子道士。”
聽他這樣說,顧婉婉從包裡把鎖拿出來,給謝必安,“白爺,你看這鎖是什麼?”
謝必安淡淡掃了一眼上頭的字,就道:“就是擋鬼的符,沒什麼大用。”
顧婉婉嘀咕着,“單為陽雙為陰,可這棟樓除了一樓是單數台階外,其餘都是雙數,這不是鬼路嗎?”
聞言謝必安暗自一笑,指指她手裡的鎖頭,“而且你沒發現這個鎖是被人為破壞的嗎?還有這個陣法也是,顯然這個人也知道樓裡有問題,是故意放女鬼出來的。”
顧婉婉暗自思索着這個人是誰,又聽謝必安道:“守門的大爺按年齡來算有可能是女鬼的父親。”
“你懷疑是他破壞的?”顧婉婉訝異地擡眸看他。
“有可能。”謝必安無心管人間事,隻說,“現在知道她父親是誰了,帶她去見了就送她去投胎,其餘的事你還是别管了。”
顧婉婉目光移到天台的邊上,看祝子晴站在那裡,目光往下,似乎在思考自己為什麼會從樓上跳下去。
她呼吸微滞,“可是她這樣不明不白的去投胎,會不會有所遺憾?”
“世間遺憾的事多得去了。”範無赦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婉兒,我們管不過來所有的因果,也不必去管。”
可顧婉婉不這樣覺得,自己就已經死的不明白了,不想祝子晴也同她一樣。
她走上前,正欲詢問祝子晴,是要去投胎,還是繼續查查死因,樓下便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活人能看見的人隻有她自己。
以為是看門兒大爺,顧婉婉趕緊躲到了牆角。
須臾,隻見一束光在黑夜中慢慢擴大,照亮了一小半天台。
來人穿着一雙皮鞋,休閑褲。在往上,顧婉婉看見他手裡還提着一個紅色塑料袋,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他徑直走到祝子晴的面前,然後将手中的袋子打開來,拿出一個蘿蔔頭放在地上,又拿出一捆香與紙錢。
顧婉婉又把身子探出去些,發現來人竟是——姜家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