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卻不想就此放過江照月,問道:“賊人可有留下痕迹?”
他心裡清楚,根本不可能留下蛛絲馬迹。此舉表面是問詢查探,實則是想進一步拉出江照月被賊人三言兩語脅迫的憋屈。
江照月雙手奉上一枚白玉瑩瑩的玉簡,其上浮現一行潦草的墨字:“若入前三甲,吾必殺之。”
宋過垂首,掩下驚駭的神色,盡量讓自己語氣平和:“為師知道了,你留在此處,随為師一同回峰,必定不讓賊人傷你分毫。”
廣甯仙君輕搖折扇,笑道:“本君許久不見江小友,順道送她一程。師侄還是盡早去主峰開會的好,不必憂心。”
離得這般遠,江照月隻能看到雲頭伫立的白衣仙人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但她記得他的聲音,這道聲音曾無數次在午夜夢回之際出現,也曾無數次點亮她前行的道路。
難道前世,廣甯仙君也在此處嗎?
雖則慚愧,但不可否認,江照月對這位僅有寥寥數面的廣甯仙君的感情,要比相處十餘年的師尊宋過深厚得多,也純粹得多。
廣甯仙君一貫灑脫,在長老們公布了名次之後,揮揮衣袖,一片祥雲在江照月腳下翻湧,載着江照月一同離去。
落地時,并不在宋過的峰頭,而是一座氣派得多的高峰,雲霧缭繞,仙宮若隐若現。
這是劍峰主峰,也是廣甯仙君居所。
江照月初落地時身形不太穩,若水劍與腰間玉佩相撞,一時響聲嘩然。
廣甯仙君饒有興緻:“這是你的佩劍?叫什麼名字?”
“若水,師尊所賜。”
廣甯仙君沉吟一瞬:“這名字不合你,品相也配不上你。不過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心中有道才是最重要的。”
江照月側眸看他。廣甯仙君眉目含笑,面上有飄逸之氣,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江照月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廣甯仙君這樣的高階修士,面容在低階修士眼中多是霧蒙蒙一片。江照月能看到廣甯仙君真容,乃是廣甯仙君以靈光點映,信任之情不言而喻。
不知不覺間,已随廣甯仙君行至主峰山澗。一隻白鶴從天而降,旋轉一周化作一位小少年,拱手道:“見過師祖。”
白鶴少年目光劃過江照月,眼睛亮起:“師祖,這位可是您口中的江師叔?江師叔讓我們好等,數年過去,可算是來我們峰上了,定要住上幾日,我們為師叔接風洗塵。”
江照月:“我該喚您師叔才是。”白鶴少年白鴻是廣甯仙君座下三弟子的徒弟,論輩分,與宋過同輩。
目光清正,氣度斐然。白鴻對江照月的印象好極了,看廣甯仙君笑眯眯的,知曉他心情好,解釋道:“師祖說過,無論江師叔是哪位真君的弟子,在咱們主峰,永遠都以視江師叔如同門。”
江照月看向廣甯仙君,廣甯仙君得意颔首。
前世江照月認認真真比試,在回程路上遇刺,并沒有遇上廣甯仙君,也沒有來過劍峰主峰,對這些一無所知。
但前世數次迷茫之際,是廣甯仙君一次次地為她照明前路。
廣甯仙君看江照月陷入沉默,自然知她心中所想,道:“早年我曾算過一卦,我命中還有一徒。然,不知為何,這線師徒緣驟然斷裂。”
“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是你我之間的緣分。縱然師徒緣斷裂又如何?會斷,自然也能重連。”
直到此時,他才顯露出一些高階修士的狂妄來:“本君的弟子,隻需要本君認定,不需要命盤作證。”
從前,他見她心若磐石,也無意入局亂她修行,平白讓弟子夾在他與宋過之間為難。如今既知宋過師德有缺,又觀她似有動搖,又豈會憚于挖牆腳?
廣甯仙君悠然道:“此事你不必多慮。三日後明誠會帶隊去秘境,你可要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