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甯的目光像是被信封燙到了一般。
好在她反應極快,退到一旁站定,笑着說:“宮中人多口雜,前幾日多謝先生幫長甯,否則衛世子來找長甯之事被有心人瞧見,還不知道要傳成什麼樣呢。”
謝塵安慢悠悠道:“謝某那一日不過是與衛世子有事相商,殿下或許是誤會了。”
江辭甯籠在袖中的手指都在輕輕顫抖,偏她還要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先生無心之舉,卻為長甯免去許多麻煩,這隻熏籠乃是香雲山的拂空大師親手所制,學生一點小小心意,還望先生笑納。”
她說罷,朝他行了一禮:“學生還有旁的事,便先不叨擾先生了。”
她也不等他開口,行了一禮之後,折身退出青藤齋。
謝塵安擡起眼眸。
江辭甯正撥起葦簾,雲袖往下堆疊,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手腕上套着的兩個絞絲銀镯松松地晃着。
她很快走了出去,夾道兩旁翠竹搖曳,婆娑竹影落在逶迤的裙擺上。
直至人徹底消失在轉角,謝塵安才慢條斯理拿起桌上那封信,遞到炭盆上。
火舌跳躍,很快順着信件舔舐而上。
“歸寒。”
一道身影神出鬼沒出現在桌案前:“公子。”
熊熊火光倒映在謝塵安黢黑雙瞳中,映得清冷如雪的青年也平添幾分妖冶。
“今夜去毓秀宮盯着長甯。”
歸寒看着炭盆中緩緩化為灰燼的信,點頭道:“是。”
此乃大燕最高等級的密信,是由特殊方法寫成的,信封上會有一個類似于飛鷹的特殊标記。
他乃公子暗衛,随時随地隐在暗處,自然也看見了方才長甯公主那一瞬的異常。
隻是這長甯公主養在深宮之中,又怎麼可能知道這些呢?
公子如此兵行險招潛伏在大齊皇宮,自然是容不得變數的。
他眸光森冷,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江辭甯回毓秀宮的路上,感覺自己的腳步都在發飄。
謝塵安……為何會跟大燕有染?
他不是出身于江淮謝氏麼?
難道謝塵安乃是大燕在大齊安插的細作?
江辭甯霎時不寒而栗。
大齊皇室雖棄她在先,然而她的爹爹卻為大齊征戰一生,她到底是不忍心大齊覆滅的。
如果謝塵安真的有問題,她是不是應該警示聖上?
可是她該如何解釋這一切?
且不說她一個養在深宮中的公主是如何得知大燕的密信标記,萬一這一次,夢境出錯了呢?
江辭甯心神不甯回了毓秀宮,連晚膳都沒用幾口。
她思來想去,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
至于謝塵安那邊……先敬而遠之,細細觀察罷。
心事重重中,江辭甯早早便歇下了。
初時輾轉反側,後來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又開始做夢。
夢境中大雪紛飛,她坐在床榻上,捧着書有一頁沒一頁地翻着。
燭火搖晃,光影昏黃,朦胧間依稀可見桌案前坐着一個身着玄衣的男子。
她看似在看書,實則卻在偷偷觀察男子。
桌案上散落着繪有飛鷹的密信,他手執玉筆,勾勾畫畫。
也不知過了多久,雪落無聲,屋内燭火哔啵,江辭甯捧着書,幾乎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鼻尖檀香缭繞,有溫熱的氣息靠近。
江辭甯猛然驚醒,書卷落地,她下意識往床榻角落裡縮。
燭火将他的身影大片投在床榻之上,随着他一步步靠近,黑影仿佛滋長的獠牙,一點點攀附到她身上。
她的背脊抵上冰涼的檀木,退無可退。
江辭甯咬牙道:“陛下說過不動我。”
對方不再動作,隻負手而立,靜靜瞧着她。
驚懼過後,江辭甯忽地在空氣中嗅到一絲極淡的酒香。
眼睫慌亂煽動,江辭甯面上染上一絲薄紅。
初時她是畏懼他的,可後來相處久了,江辭甯發現燕帝并不似傳聞中陰郁嗜血,喜怒無常。
雖然對方終日帶着面具,看上去陰沉沉的,但卻并未動過她一根汗毛。
反而時常讓她随駕書房,還命人給她些閑書話本看着,待他要歇息,又會遣人将她送回去。
如此相處了幾個月,倒也算相安無事,隻是每每他飲了酒……
江辭甯嬌顔酡紅,聲音也摻了幾分顫:“陛下。”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言不發坐到了榻上。
江辭甯咬唇折身,纖纖玉指勾上他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