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用濕漉漉的鼻頭拱着江辭甯的手,一雙烏黑的眼睛裡滿是信任。
江辭甯抓着瓷瓶,下唇被咬得蒼白。
不,她絕不能輕易遂了謝塵安的願,她絕不能殺了葫蘆。
她曾經以為步步退讓,便能保全自己,可是夢中種種告訴她,一味退讓迎合,隻會死得更快。
她得想想,仔細想想……
江辭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點點仔細分析。
她是在散堂之後才對衆人說自己撿到了一隻小奶狗的事,而謝塵安幾乎是在那之後便給她遞來一瓶藥。
由此說明,謝塵安早早就知道她收養了葫蘆的事情。
所以江辭甯才認定自己已經被他的人監視,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是以他的本事,既然對她有所懷疑,想讓她出點意外從此消失也并不算一件難事,為何要以這般迂回的方式試探自己?
不,不對……
他方才說的是什麼?
“病痛向來折磨,用了藥,便能輕松些。”
江辭甯盯着手中的藥瓶,眼眸一亮!
……他還沒有徹底坐實心中懷疑!
方才是她先入為主,誤以為謝塵安已經看破了她的懷疑,為了施威于她,才要她拿藥毒殺葫蘆。
所以他會說“用了藥,便能輕松些。”
可萬一這瓶藥沒有毒呢?萬一這瓶藥不僅沒毒,還是功效奇佳的靈藥呢?
如此一來,葫蘆用過藥之後定然能好得極快,不也符合他所說的“便能輕松些”麼!
尋常人若是得了他的藥,應該都會這麼猜測。
隻有心中有鬼的人,才會時時刻刻懷疑對方是不是要加害自己,因而會對對方遞來的任何東西都生出十分警惕,下意識往壞處想!
江辭甯想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之後,臉色反而更難看了。
好一個心機深重的大燕細作!他方才是在對她使詐,而她險些就咬餌上鈎了!
葫蘆見她不摸自己了,搖着小尾巴站起來,茫然地往她面前湊。
陽光将葫蘆的毛烘烤得暖意融融,江辭甯卻渾身冰寒。
院子中海棠搖曳,仿佛某雙陰恻恻的眼就隐藏在暗處,靜靜等她露出馬腳。
江辭甯笨手笨腳抱着葫蘆起身,故意大聲道:“你這個小家夥,還真是不讓人省心,把你接回來就一直拉肚子,害得我一直記挂你,在課上小默出錯,還被先生發現了呢。”
葫蘆似乎聽懂了,委屈地嗚嗚咽咽。
江辭甯抱着它撸了兩把:“好啦不說你了,看你現在緩過勁來了,可不許再生病了。”
她故意從袖中拿出那枚天青色的瓶子,在它跟前搖了搖:“我們先生人好,知道你病了,還特意給你送了一瓶藥。”
葫蘆配合地要去撲藥瓶,江辭甯手一滑,藥瓶忽然掉落在地!
江辭甯哎呀一聲,忙伸手去抓,可還是晚了一步。
藥瓶四分五裂,帶有清香的藥粉灑得一地都是。
江辭甯一副着急的模樣,連忙用手去攏藥粉,可穿堂風呼嘯而過,很快将藥粉吹得四散。
她手上倒是沾了不少藥粉,可都摻了灰塵泥土,瞧着也不能用了。
一旁風荷忙阻止她:“殿下,算了,奴婢看葫蘆好多了,說明方太醫給它開藥是有用的。”
江辭甯一臉遺憾:“這是謝先生給的藥,定是好藥,都怪我……”
風荷安慰道:“殿下乃無心之失,又怎麼能怪您呢?”
她見江辭甯手上都是藥粉,道:“殿下先去淨手,奴婢差人來把這裡打掃一下。”
江辭甯隻能假裝遺憾,跟着風荷去淨手了。
隐在暗處的歸寒将一切收之于眼底,默默離去。
歸寒回到青藤齋的時候,謝塵安正坐在桌案邊用絹帕細細擦拭着那把白玉戒尺。
歸寒附耳低聲将毓秀宮裡的事情說了。
比玉色還勝幾分的指仍在細細拭着戒尺,謝塵安眼眸中浮現一絲淺笑:“反應夠快。”
歸寒拿不準他的意思,詢問道:“長甯公主那邊……是否需要屬下繼續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