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遠郊,守創科技。
距離偷拍照片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天,消息已經基本被紀家粉碎得幹淨,無人再提。談婕的動态下依舊歲月靜好,粉絲們紛紛期待着下一個作品的到來。
談婕内心總算平靜了許多。
然而形勢越是如此,越意味着紀家的手段實在深不可測,并非她談婕能夠輕易抵擋。
“談小姐,你好。”
迎面走來的是餘清宴,他身後跟着幾位負責拍攝和采訪的工作人員。見到談婕,在場人的神情中帶着些羨慕,也有憐憫。
談婕大抵知道他們的意思。
她彬彬有禮地向衆人打招呼,目光向後投去,卻沒見到那人。
餘清宴适時地解釋,“紀總有會,晚些時候可能會過來看看。”
随後,談婕跟着大家走了一遍流程。待到一切準備結束,體驗正式開始。
望着這座不大的機器和顯示屏,談婕對即将到來的˙未知感到好奇。
“請放松,你的心跳速度有些快。”站在旁側的女生溫柔地提醒道。
談婕配合工作人員為自己戴上了一個特質頭盔。有點像科幻電影裡虛拟現實遊戲的操作設備,當她按下開關時,整個人如同置身另一個平行世界。
因為是初次體驗,他們并沒有為談婕改變前面的場景。
所以,她仍然身處研究室中。
不過,在談婕的面前,此刻正站着一位青年女人。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瞳孔劇烈收縮,卻遲遲不敢擡頭。
她對母親有着與生俱來的執念。
從小到大,繼母馮若琳沒給過她好臉色。談婕在她那裡屢屢碰壁,越發想要得到真正的親情。
隻可惜她運氣始終不好。上大學時,有段時間林绛沉迷塔羅占蔔學,便讓談婕配合着做了一次實驗,得到的結果是親緣關系淡薄。
談婕當即歎了口氣,“還真沒說錯。”
林绛輕拍她的肩膀,狡黠笑道,“别急着灰心,還有轉機呢。”
說罷,對照卡牌的圖案,拿起一旁厚厚的解答書,一字一句地念出來,“有人棄你如履,有人愛你入骨。”
談婕隻覺得好笑,“打個巴掌給個甜棗,還真會安慰人。”
她輕輕蹲下,捂着胸口做深呼吸,驅使自己冷靜下來。
眼前遞過來一雙白皙如瓷的手,清亮的女聲似春風般徐徐入耳,“小婕,我的女兒,很高興見到你。”
心中緊繃的弦驟然斷裂,談婕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抖動,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在地。
她握住了那雙手,光滑、溫柔、充滿力量。
談婕撲進女人懷裡。
談風與馮若琳從未向談婕透露親生母親的名字,就連家中其他親戚也對那段往事決口不提。在談婕的印象裡,母親隻是一張照片,一雙細膩的手,以及一段模糊不清的影像。
所幸,她身處的時代足夠好,終于等到今天。
母親為她擦着眼角淚痕,安撫道,“經年未見,我的女兒已經長這麼大了。看到你身體健康,媽媽很放心。”
“不,不是這樣的......”談婕抓着母親的手,如同握着唯一的救命稻草,“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見到你,我好難過,這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媽媽,我多想你能出現在我的生活裡,哪怕隻是一個小時、一分鐘、一瞬間也好。他們都不喜歡我,很少有人在意我的情緒,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扮演一個堅強者的角色。”
母親撫摸着她柔順的長發,眉眼溢滿不舍與憐惜,“媽媽知道,我一直在天上看着你。每當你遇到困難,媽媽也會很心痛。我知道,你是一個充滿勇氣的孩子,但是在媽媽這裡,眼淚并不是犯錯,你不需要感到愧疚。”
談婕知道,眼前的母親其實是自己内心渴望親情的投射,但她仍舊不可避免地因為母親的幾句話牽動情緒。
“其實你不隻是自己一個人。媽媽都看到了,你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時刻挂心的親人,還有藏在心底的愛人,這些媽媽都清楚。”
母親将她擁入懷中,聲音輕緩,“而你,也始終深愛着他們。所以呀,你并不缺少愛,不需要在沒必要的人身上糾結過多。”
強烈的情緒伴随幾句聊天逐漸平複,談婕細細瞧着眼前的母親,五官與自己相差無幾,兩個人當真是從一個模子裡雕刻出來的。
原來兒時繼母那句“這丫頭随她親媽”并非戲言。
母親莞爾一笑,“感謝你讓媽媽又年輕了一回。”
她是因生産離世的,留下的照片自然還停留在年輕的狀态。
想到這裡,談婕心中的罪惡感無以複加,“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的降臨,你現在一定活得很幸福。”
“并非如此,”母親搖了搖頭,“這僅僅隻是命運的巧合,我們在哪裡降生,在哪裡埋骨,生與死,愛與恨,都不會因為某個人而改變。這是我的選擇,不是你的罪孽。”
談婕今年二十六歲,但在母親面前,還表現得像個小孩子。
這是應該的。
在母親眼裡,她永遠長不大。
“對了,”談婕想到母親去世後留給自己的遺物還放在馮若琳那裡,嗫嚅道,“你的那些東西,我還是沒能拿回來。”
“不礙事,媽媽相信總有一天會到你的手中,不要為此自責哦。”
談婕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媽媽,往後的日子我會一直想念你,直到最後一刻。”談婕輕聲說着,眸光裡充滿眷戀。
母親卻捂住她的唇,“别說這樣的傻話。媽媽在你心底就足夠了,不需要刻意的惦念。你應當做的,是去追求屬于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