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林盼睇的姿勢确實有些問題,不會是駝背了吧?她現在17歲,骨頭已經發育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駝背的話,有些麻煩,糾正會很難受。
範父的聲音很大,林盼睇當然聽清楚了,隻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擡眼看了一眼範父,又迅速低下了眉眼。
就在這個時候,範惜出聲了,竟然是幫她說話,“她有些害羞,爸你别這麼兇啊。”
聽到範惜的話,範父下意識放緩了聲音,好像是在解釋,“兇嗎?這不是正常說話的聲音嗎?”
範惜道:“她才剛來,人生地不熟的,有些習慣慢慢改,别着急啊。”
範父皺了皺眉頭,雖然自己這個女兒說的沒有問題,但他還是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影響,“你不是也是第一天見到她,你怎麼了解她的?”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範惜知道範父不好相處,卻沒有想到他不好相處到這個地步。
說話的藝術他是不是不懂?
按理說,當老闆的人,不是應該很會聊天嗎?
還是他覺得,跟家裡人聊天,什麼都不必在意?
範惜最讨厭的一句話就是嘴硬心軟。
人人都道,唇槍舌劍。口舌是這個世界上最惡毒的工具,怎麼能用唇舌将對方傷的體無完膚之後,又說心是軟的呢?
這陰陽怪氣的樣子,知道的是家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仇人。
範母瞪了範父一眼,輕聲道:“你爸他就這個樣子,嘴硬心軟,别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範惜在工作上遇到的陰陽人多了,怎麼會把範父的話放在心上,嬉笑着帶了過去,“知道的,爸他其實心裡高興,隻是不知道怎麼表達。”
範母眼中帶着笑意,倒是範父有些别扭的哼了一聲,像是默認了範惜的話。
“好了,好了,一家人團聚,先别說這些了,”範惜用聚餐陳詞的語調說道,“今天大家能夠聚在一起,也是緣分,趙姨已經在做飯了,爸,你是不是要喝一點?”
範父的表情緩和了很多,“一個人喝有什麼意思。”
範惜吐了吐舌頭,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我們可不能喝啊,我們還未成年呢。”
範母敲了敲她的腦袋。
範惜又道:“我們可以喝可樂,陪你。”
此時的氛圍已經十分融洽了,但這時一個大嗓門響了起來,“你們在聊什麼呢,怎麼不帶我囡囡一起聊?”
大嗓門帶了鄉音,十分刺耳。
範惜看過去,就見一個婦女走了進來。穿着一身深褐色印花的連衣裙,腳上穿着帶着泥土的針織鞋。
林盼睇小聲道:“姑母,小點聲。”
“什麼?!”林姑母皺着眉頭,像是要夾死一隻蒼蠅,“聲音大一點,上不了台面的玩意。”
剛緩和的氣氛,頓時又冷了下來。
範父剛才訓斥林盼睇,想的是教好自己的孩子。
但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他的孩子,什麼時候輪到别人來管教了?
“注意你的說辭。”
範父端着架子說話還是很唬人的,林姑母的氣焰一消,但還是走到了林盼睇身邊坐下。
用大手牽着林盼睇的手,大聲道:“沒事,别怕,有姑母在,沒人能欺負你。”
她的手布滿老繭,緊緊的抓着林盼睇的手,雖然有些疼,但林盼睇還是沒有将手抽出來。
這個時候抽手,會讓人覺得兩人不熟,有點尴尬。
林盼睇小聲辯解,“沒有人欺負我。”
但現在這兩個人沒有将她的話放在心上的意思。
林姑母是林父的姐姐,比他大十歲。
一母同胞的,就林父一個男孩,可被家裡寵的不行。就連林姑母嫁人了之後,也經常和弟弟聯系,畢竟家裡有個男丁,在婆家就會少被欺負。
所以,在看到那個小老鼠一樣的孩子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了。
弟弟剛結婚,聽人家說,有個女孩能夠引男孩子來,就從年輕夫妻手中将林盼睇接了下來,送到了林父林母的手中。
姑母也就比範母大了六七歲左右,但看起來卻足足老了一個輩,臉上滿是生活的困苦,身上褐色的碎花裙子,也是老年人最喜歡穿的款式。頭發已經半白了,被一根斷成結的皮筋紮在腦後。腳上的針織鞋,看來是自己做的,白色的線沾了泥土之後,就算被洗幹淨也已經微微發黃。
這跟範家光潔的地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老師經常說,不要攀比;雖然老師經常說,不需要自卑。
但,在這個時候,誰能不自卑呢?
看着範家一家三口,城裡人一樣的氣質,衣着光鮮亮麗,再看看,自己和姑母。
還有姑母的大嗓門,林盼睇恨不得将頭埋進地闆下。
她甚至希望,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這樣就能維持原先的苦難,一無所知的生活下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胸膛裡充斥着痛苦和掙紮。
就讓她在那個小山村裡,無知的過下去吧。
過,大家都很難的日子,也好過,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