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道:“将它交由仵作,才能查驗出究竟是受了何等刀傷,才能判斷出究竟是何人所為。”
歲檀聽後,這才松開手,将懷中包袱鄭重地交給江王,而後看着他轉交給差役。
江王囑咐道:“這裡面,是這孩子的頭顱,爾等務必仔細查探,小心一些,莫要再傷着他。”
差役道:“殿下您放心,咱們一定拿出全部的精神,若是有了消息,第一時間去您府上報信。”
江王道:“還有這孩子的屍首,務必全部尋找妥帖,送與我府。”
“卑職遵命,定不負殿下所托。”
江王帶着歲檀再度上馬,直至此刻,歲檀才好似洩了氣一般,無助極了。
她早就做好了在古代可能視人命為草芥的準備,可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曾陪在自己身邊多日,曾同她真切歡笑過許多回的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逝去了。且還是那樣可怖的死法。
江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壇。”
歲檀眸色低垂,恹恹地回道:“殿下。”
江王道:“那日你想的那稱重的法子很好,我叫春和叫人去做了,如今已經送到各個府衙中了。”
歲檀苦笑:“哦,那還是多謝殿下了。”
江王問:“謝我什麼?”
歲檀道:“謝殿下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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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歲檀回到慈幼局内,小盆迎上來關切道:“小壇你怎麼出去這樣久,看着又這麼憔悴。是今日東西賣的不順暢麼?”
小盆隻看到歲檀抱着一團東西就急匆匆出門去了,以為歲檀同往日一般又去賣手藝品去了,想來王乳母也不會将小缸子遇害這事穿得局中人心惶惶。小盆膽子本就小,自己看到尚且難以接受,何況小盆。
是以,歲檀看着小盆如今一臉懵懂模樣,強扯出笑來,說道:
“昨夜下過雨,路上有些泥濘,不好走。你知道的,我脾氣容易急,這才心煩得很。”
小盆笑着将她拉進屋,給她倒了一杯水:“快喝口水潤一潤。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保準會開心。”
“什麼事?”歲檀問。
“啊就是今日你出去了好一會,小凳子主動拉着我去幫他蕩秋千了。”
小凳子可以主動去拉着人要求幫忙,這還真的是一件稀奇的事。
若是換做從前,歲檀沒準真的會開心地一蹦三尺高,對于一名兒童康複師來說,沒有哪件事能比看到自己手下帶的孩子取得進步更叫人激動得了。
他們不像尋常孩童,隻是略微與他們相處半日,說上幾句話,給上幾顆糖丸便能取得他們的信賴。
歲檀在現代所帶過的許多孤獨症兒童,哪怕同他們相處過一整月,見到歲檀以後能夠止住哭泣的都是少數。
不過想來在現代與那些孩子相處的時間畢竟沒有如今朝夕相伴的時間要多,自然會産生極大的不同。
小盆道:“不知道小缸子怎麼樣了,說來他都出去好久了,說着會給我們送好吃的,至今連面都沒露。小壇,你今日出門有碰到他麼?”
歲檀壓根沒想到小盆會主動提起,她感覺眼眶中霎時間有眼淚在打轉,她忙背過身去面盆處抹臉:
“啊沒有啊,等他下回再過來,我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頓。”
她聲音中有濃重的鼻音,但她借着用帕子沾水擦臉的功夫,叫那聲音聽着像是因為被帕子摩擦擠壓所緻。
待她将眼角忍不住滑落的淚水給擦掉以後,這才又将帕子搭回了架子上。
小盆顯然沒有注意到歲檀的細微變化,道:
“沒準是他還沒适應,不敢輕易出府吧。聽說大戶人家規矩最多了,我覺着他估計是想與那對郎君夫婦處得相熟些才好求着他們帶他出門。其實你别看小缸子他人長得壯,平日總是咧着嘴呵呵笑,可是我覺着他其實心裡也很在意别人對他的看法......”
小盆又在絮絮說着,歲檀卻假裝累了,倒在了床上,将枕頭蒙在了臉上。
小盆見狀,聲音霎時間收住,輕輕走到歲檀身側替她掖上了被子,而後緩緩走出房門,将門帶攏上了。
屋内歲檀無聲地啜泣着,她好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可是她不能,不能叫小盆聽到,不能叫這局中其他人聽到。慈幼局中哪一個不是心懷希望,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如同小缸子一般能被富實人家接出去呢?
雖說可能被接出去的人很少,可是那畢竟是他們的一份念想,歲檀不忍心打破。在逆境之中,倘若能叫人心懷一份希望,以後的日子都會有些盼頭。
她知道說出去可能會叫人警醒,可是那未免也太殘忍了一些。
夜色漸漸昏沉,耳邊似有連綿的雨聲,角落裡燭影輕晃,歲檀看着那抹淡淡的光緩緩睜開了眼。喊了一聲:“小盆?”
小盆一手端着燭台,一手護在焰上:“你醒啦?給你留了胡餅,我去給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