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他丢下兩個字,轉身向廂房走去。
在他扭頭的一刹那,喬疏影眼尖地瞥見了他頰上反光的水痕,那是血漬還是淚痕?
“沈郎君,要不來我房裡吧,我帶了傷藥,都是效果極好的。”喬疏影看着他的背影道。
他停下腳步,擡手抹了把臉,回過身來時,已經恢複了之前面無表情的模樣。
回到房中,喬疏影讓阿喑去打水取針,自己多點了兩根蠟燭,去行李中拿出一堆瓶瓶罐罐,一轉身,發現沈楝剛拔出胸口的那支弩箭,放在鼻尖細聞。
“不會有毒的,他沒那麼卑鄙。”喬疏影道。
沈楝瞟了她一眼,道:“你高看他了。”
他擱下弩箭,立即開始寬衣解帶。
喬疏影見他那樣,過去撿起榻幾上的弩箭,聞了下箭頭,血腥味中果然夾雜着一絲不同尋常的苦腥氣。
沈楝解開中衣,拔出随身攜帶的匕首就要去割毒箭射出的傷口。
“我來幫你吧。”喬疏影摸出一把直的飛刀,鋒刃薄而雪亮,一看就是殺人利器。
她出手也快,沈楝還沒反應過來,她已割開了弩箭射出的孔洞,用力按壓傷口周圍的皮肉,鮮血湧出,溫熱地沾濕了她的手。
沈楝蹙眉,伸手道:“我自己來吧。”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喬疏影一邊換着方位按壓一邊道,“幸好你穿了盔甲,箭頭射入不深。”
“我自己來。”沈楝堅持。
喬疏影擡眸看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此刻正在他的胸肌上按來按去。
她笑了起來。
沈楝别過臉去。
“還有心思斤斤計較,看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她收了手,恰阿喑端了水進來,就順便在水盆裡把手洗幹淨。
沈楝敞着中衣,阿喑不敢看他,低着頭将水盆放到榻幾上就急忙跑到喬疏影身旁站着。
喬疏影坐在坐床的另一側,手撐下巴,偏着臉,大喇喇地打量着他。
軍營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就是不一樣,這身材,肌肉都是流線型的,厚一分太魁梧,薄一分太消瘦,不厚不薄剛剛好。
隻可惜,這麼完美的身材,皮膚上都是長長短短的疤痕,今晚又添了幾道新傷,血淋淋的,也就不那麼賞心悅目了。
她斟酌了片刻,起身去包裹裡拿出一隻小瓷罐,倒出一顆龍眼大小黑黢黢的丸子來,走到他面前,道:“來,把它吃了。”
沈楝蹙眉:“什麼東西?”
“問什麼問?我要殺你還用得着給你下毒麼?”喬疏影一把捏開他的嘴,将丸子往他嘴裡一塞,從阿喑手裡接過水杯,給他灌了一口。
沈楝被迫吞下那顆丸子,一言不發,低下頭繼續處理傷口。
喬疏影在他身邊坐下,近近地看着他沾血的臉龐道:“這麼能忍?你是有多恨那個人?人都說,這世間之仇,再大莫過于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你既未娶妻,父親也健在,那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讓你如此恨他?聽說現在的陳國公夫人乃是續弦,難不成,他殺了你母親?”
“閉嘴!”他陡然生怒。
喬疏影愕然,伸手就要扇他的臉,斥道:“怎麼跟我說話呢?”
沈楝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盯着她道:“不要再讓我聽到你提我母親,你沒這個資格!”說罷将她手一甩,衣裳一攏,起身就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喬疏影手腕一抖,雪亮彎刃便捏在了指尖,可轉念一想,真重傷了他,婚期延後,浪費的還是她的時間。
罷了,且忍耐一時,待得了他口中的線索再說。
然終究是怒氣難抑,她一把将榻幾上的水盆掀到地上,哐當一聲,水灑了一地。
阿喑聾啞,沒聽到她和沈楝說了什麼,自然不知她為何生氣,見她發脾氣掀了水盆,便急急地要來收拾。
喬疏影拉住她,比劃:“院中有奴婢,不用你收拾,睡覺去。”
次日一早,院中侍女來給喬疏影與阿喑送早膳,大約被院中情形所駭,一張小臉吓得慘白慘白的,一點血色都無。
喬疏影一邊梳頭一邊閑閑地問:“那個混賬呢?死了沒?”
侍女呆了一會兒,小聲答道:“娘子是問我家郎君嗎?郎君沒死,已經出門了。”
還能去當差?看來傷勢沒什麼大礙,早知道就不給他吃那顆藥了,留給玄乙保命多好?
喬疏影越想越生氣,将梳子往台上重重一拍,轉過身看着那丫鬟問道:“你家先夫人,我說的是十一郎的生母,是什麼時候死的?”
丫鬟戰戰兢兢:“聽說是在郎君九歲那年病死的。”
“那混賬東西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三。”
也就是說,沈楝的母親是十四年前病死的,那與她有何幹系?還“你沒資格提她”,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她殺了他母親呢。
這臭男人身上謎團不少,臭毛病也不少,後面若真成了親,少不得要好生治他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