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楝将她抱起來,道:“就為你赢了個布娃娃就把你收買了?你怎麼這麼容易被收買啊?”
“才不是呢,叔叔要是能明天就把十一嬸嬸娶回來,我把娃娃送給你都行。”姩姩認真道。
“這麼着急啊?那叔叔可做不到。”沈楝笑道。
姩姩在他懷中扭來扭去地撒潑,不依。
謝令芳上來将她哄着讓乳母領了回去。
沈楝也辭别兄嫂回自己的院中去了。
沈栎夫婦一前一後回了房中,沈栎對謝令芳道:“王氏今天吃了這麼大一個悶虧,以她的脾性,必然又要裝病撂挑子。十一的婚事耽擱不得,要勞煩你多費心,替他籌備操辦,規模用度就比着你我的婚宴來,務必要辦得風風光光。”
謝令芳應下。
後院,沈德謙被戴姨娘哭得心煩意亂,來到王璠娘房裡,又見她頭上裹着個抹額,閉着紅腫的眼睛躺在榻上。
“這是怎麼了?”沈德謙問在榻前伺候的大丫鬟春纨。
春纨道:“夫人從曲江池回來之後便說頭疼,請醫博士來看過了,說是舊疾犯了,要好生休養,不可多思勞累。”
沈德謙知道她這是被沈栎氣的,作為父親,他也很是惱怒沈栎今日的所作所為,簡直沒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裡。
隻是,兒子年紀輕輕平步青雲,前途不可限量,如今沈氏宗族裡頭重視他更甚于自己,斷是不能為了些微小事傷了父子情分的。
思及此,他歎了口氣,背剪着雙手走了。
入夜,明月橫空。
平康坊歌舞不休的明月樓,千靥如鬼魅般來到二樓的某間雅間前,推門而入。
一手提着酒壺,一手支在欄杆上看着樓下舞姬跳舞的玄乙回頭一瞧,醉醺醺笑道:“師父,你來啦,快坐!”
千靥在無人得見的角落裡坐下,望着玄乙問道:“打算就這樣頹廢下去?”
玄乙給他斟酒的動作一頓,放下酒壺,伸手揪着自己的前襟,雙頰酡紅地看着千靥道:“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麼?我是個廢物,那天我去找她,我連一句‘我喜歡你’都說不出口,你說可笑不可笑?”
說罷,他搖搖頭,繼續給千靥斟酒。
“不可笑。”他原沒打算能聽到千靥的回答,沒想到千靥卻回答了他。
他有些驚愕地擡眸看他,映入眼簾的,依然是千靥那張終年不變的青銅面具。
“你們自幼一同長大,比起情人,她可能更多地将你當成了親人。你心裡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說不出口。”千靥一直是冷漠寡言的,今日語氣倒是難得的溫柔。
玄乙忍不住問他:“師父,你既然知道她與沈楝是孽緣,為何不直接去告訴她,你的話,她還是會聽一些的。”
“我現在告訴你,你和她是不會有結果的。你能否從此放下,不再管她?”千靥不答反問。
玄乙沉默片刻,拎起酒壺,苦笑搖頭:“做不到。”
“既做不到,便回去她身邊。”
“回去她身邊做什麼?看她和沈楝恩愛缱绻?”玄乙仰頭灌酒。
“靜待時機,沈栎與沈楝這兄弟二人,若能都殺掉最好,若不能,殺掉其中之一,或許,也能破局。”千靥道。
“破局?破什麼局?”玄乙喝酒的動作一頓,看向千靥。
千靥不語,諱莫如深。
次日一早,沈楝去請同僚代自己值班,出宮時恰好遇上李徽。
沈楝停步向他行了一禮便準備與他擦肩,不意李徽卻叫住他道:“沈郎君,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楝不好拒絕,跟着他走到一旁。
正是上值的時辰,往皇城來的官員絡繹不絕,見沈楝與李徽站在不遠處說話,縱不扭頭去看,眼角餘光也總要掃上兩掃。
“阿瑤最近情況如何?過得可還好?”李徽也沒拐彎抹角,直言問道。
沈楝看了他一眼,二十五歲的天潢貴胄,眉目秀緻貴氣逼人,眼神卻赤i裸裸的,盡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渴慕與思念。
“殿下不是安排了奴婢在她身邊麼?若是這個奴婢不盡責,不妨換一個。”他沒有直接回答李徽的問題。
這下輪到李徽有些訝異地看沈楝一眼了。
沈楝個子比他略高一些,言行舉止難掩戎馬十年的悍戾之氣,但眼底卻又黝黑深沉,透着與他年紀不符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