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明日要全家出動去果園裡摘枇杷果，故而下午顧父就沒安排什麼活計，讓家人都歇一歇。

顧父背着手往村頭的方向去，顧母閑不住在屋後的菜地裡拔草。兩個成年男丁在房裡補瞌睡，兩個妯娌則在堂屋裡做針線活，柳青姝的衣裳破了個口子，也拿了針線在縫補。

原主統共就那麼兩身衣裳，也得虧如今是夏季日頭大，曬個半日衣裳就幹了，不然怕是連換洗的衣裳都沒有。

加上柳父硬塞的那些銅闆，柳青姝手裡大概還有七百多紋錢。這些錢她不敢亂動，等付過推車木桶的銀子後，怕是沒什麼剩餘了。

買衣裳的念頭，得先放一放。

她做得認真，一旁的王氏突然想到什麼起了話頭，問她，“弟妹，你娘家也有果園，你不回去通知一聲？”

王氏看不得便宜都被李氏給占了，她娘家用不上，便把主意把到了柳青姝的頭上。

柳青姝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愣了一下，随即說道：“家裡有我二叔他們，輪不到我來張羅。”

柳家的果園沒有顧家大，柳老太是見不得大兒子兩口子閑下來，但凡有點空閑就讓兩人擔水去灌溉。故，柳家果園的果子品相都不錯，不愁買家。

王氏撇了柳青姝一眼，見她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來，便又說：“有現成的買家不用，何必去費那些功夫。”

一旁的李氏深知大嫂的品行，知道她這是沒占着便宜不待見自己，才會沒事找事，便道：“大嫂，你莫不是忘了二嫂是怎麼到咱們家的。換着是我，家人如此待我，我定不會處處想着娘家的。”

王氏覺得李氏多事，便說：“話也不能這般說，咱家又不是那等水深火熱的地方。難不成，就為着這事兒和娘家斷絕來往不成？”

李氏哼笑了一聲，“大嫂，你倒是心寬。”

柳青姝沒想到兩人會因着自己的事情争論不休，她這個當事人一言不發的反倒像是局外人一樣。

翌日一早，王洪昇便帶了幾個仆從到了顧家。

他昨日回到客棧後，便讓阿大去縣城的味仙居通知了管事，讓他安排些人手過來幫忙。

顧父他們和王洪昇帶來的仆從齊齊進山，柳青姝則和王洪昇在堂屋裡簽訂采購契約。

口說無憑，還得這種文書保險。合約裡條條框框的拟定好，對彼此都是一個保障。

王洪昇怕顧家一個方子多用，柳青姝也怕王家隻肯做這一錘子買賣。這種對雙方都有利的事情，做得格外的細緻。

合約拟定好後，王洪昇預簽字畫押的時候，柳青姝卻突然開口，“王少爺，合約先不急。容我說兩句。”

王洪昇一愣，随即擡眸看向柳青姝，問她，“大嫂，你該不會是反悔了吧！”

柳青姝道：“那道不是，隻是我昨夜深思熟慮了一番，總覺着這事兒上我顧家有些吃虧。”

王洪昇好不容易靠自己談成一樁生意，昨日便把這個好消息讓人遞回了王家。眼下，柳青姝這番話，讓王洪昇的神情有些凝重。

他想到了劉家村的一些遭遇，臉色不好的說道：“大嫂，你莫不是臨了想坐地起價？”

柳青姝見他情緒激動，忙道：“王少爺你誤會了，倒也算不上坐地起價，更像是一種互利互惠的事情。”

王洪昇聽罷，臉上的神色好了一些，便道：“大嫂，你先說說看。”

柳青姝便把昨日的打算道了出來，王洪昇聽聞後，道也沒有立馬表态，而是沉吟了一下後，方才道：“不瞞你說，黃桃這東西家裡的鋪子也用得上。但那東西運輸不易，損耗頗大。故，一般都選擇就近采買。”

柳青姝道：“此地離益州也算不得很遠，走官道當天便能來回。若是車裡多鋪上些幹草，路上在仔細些應該無恙。”

王洪昇不想錯過這樁生意，但讓他就這樣答應多加的一些條件。心裡總覺得自己落了下風，說到底，他是個商人，覺得這一趟的利益沒有最大化。

王洪昇一副為難的模樣，他道：“話雖如此，但總有個萬一。若是這般，那損耗誰來承擔？”

柳青姝看出他的為難裡摻雜了幾分假意，暗道這人不肯吃一點兒虧。

她想了一下，就這般僵持不下也不是個事兒，總得有人出了一些讓步。柳青姝道：“王少爺，昨日飯桌上，我看你挺喜歡那道酸菜魚的。若我把這道方子贈予你，不知這路上的損失誰來擔？”心裡雖然不舒坦，但好在這方子不是她自創的。

味仙居也賣魚，但王洪昇總覺得大廚做的味道趕不上柳青姝的手藝。他昨日便動了心思，甚至還動了私下花銀子買下這道方子的念頭。不曾想，今日對方便主動送上來了。

王洪昇忙道：“損失，當然由我王家來承擔。”

輪到簽訂合約的時候，柳青姝也不想讓對方笑得好看。又讓王洪昇在合約裡添了一條，讓顧家的幾房親戚都和王家達成了長久的合作關系。

這一趟，王洪昇覺得不虛此行。他有種預感，總覺得柳青姝這人并不是尋常婦人那麼簡單。

無論是枇杷膏還是酸菜魚的制作方子，她說給就給的舉動，無非是這東西在她看來無關緊要。

此番，他到底占了便宜，也有心結交對方，便對柳青姝道：“大嫂，此番你如此慷慨，王某感激不盡。若日後有需要，可去縣裡的味仙居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