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讨厭下雨天,在我們銀月森林,每次下雨下得這麼大都意味着很多植物會死掉,我們也很有可能在這段時間裡沒東西可吃,”過了一會兒,歐米迪娜就閑不住地看向自己身邊那個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家夥——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抱着一口坩埚出神,即便小木屋外大雨瓢潑,他也沒有取下自己的面具和鬥篷,沉默得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雕像。
“你的樣子看上去好無聊啊,皮耶羅,你一直都是這麼沉默的嗎?”又說了一會兒卻得不到回答之後,歐米迪娜也覺得沒意思了,拿起一些烤好的硬面包遞過去,“這樣子應該還能容易咽下去一點,天天吃這種東西簡直是在折磨一個精靈的喉嚨!”
“……對不起,”頭戴面具的青年忽然小聲嘀咕着說了一句,手也遲疑地接過烤串,一點點慢慢吃着,“你們願意接受我,我已經足夠感激,是我一直在愧對你們的關心。”
“你為什麼要說這些呢?我們可是隊友!”歐米迪娜看了一眼被他小心翼翼抱在懷裡的坩埚,“格洛麗亞她不會知道的,你再這樣抱下去,坩埚也不會自動倒出魔藥,我們更需要用它去解決一點這屋子裡的小問題。”
“為什麼,我們,可是……”皮耶羅還想反對幾句,頭頂卻忽然嘩啦一下,噴湧而入的雨水澆濕了他頭頂的兜帽,也讓他的樣子看上去狼狽極了。
“我就說吧,這破屋子裡到處都在漏水,在這種程度的暴雨裡簡直就是場災難,”歐米迪娜認命地嘀咕着四處尋找新水桶,“這已經是第四處了,天啊——它究竟有多長時間都沒被人類維修過了?”
雨水在咋壞了房頂木闆之後就嘩啦啦地不斷傾倒而下,将皮耶羅的兜帽澆得透濕。面具青年本想好好保護住自己面前的坩埚,無奈濕透了的兜帽讓他感到一陣冰冷,身體也在不舒服地多了些灼燒似的熱度。他終于下定決心把那口坩埚挪到破口正下方,第一次取下那件已經快要濕透了的黑色長披風。
濕透了的黑色頭發随着披風被取下展露出來,他像是很不喜歡自己的頭發似的用力擰了它幾下,又默默将黏在面具上的碎發撥到一邊,轉身去守夜人木屋裡尋找能用的木材和工具。
“啊,皮耶羅,你的頭發……”歐米迪娜驚訝地看向自己的隊友,“這應該是隻有博魯赫域才有的發色吧——哦對了,你以前說過你就是出生在博魯赫域附近的,難怪你不喜歡讓我們看到你的頭發和臉,确實沒有其他任何一個勢力願意和博魯赫扯上關系。”
想到這裡,歐米迪娜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她正想繼續說下去,就見青年仿佛沒有看到屋外的暴雨和雷鳴一般拿起房中的工具箱,步履疲倦地推開門走出小屋,任由屋外的大雨在極短的時間之内将他的全身澆得透濕。
“皮耶羅,你要做什麼?”歐米迪娜連忙起身跑出去,大雨嘩的一下澆濕了她身上的布裙,也讓精靈少女難受地抱住雙臂擡頭去看,視線卻被大雨遮蔽,隻能隐約看見青年将不斷向下打滑的面具扶正,沉默地在雨中在屋後拿出一把梯子,想要頂着大雨爬上屋頂。
“你别亂來啊皮耶羅,現在雨下得太大了,還一直在打雷……”歐米迪娜抹了把被澆得濕透了的頭發,聲音沒落,天邊就傳來一聲響亮的“轟隆”聲,數道明亮的閃電如樹枝一般自雲層中生長而出,密密麻麻地布滿整個天幕,在歐米迪娜以為自己的眼睛快要被強光晃得失明的下一刻,狠狠劈在約恩城堡那座最高的塔樓上。
又是一聲更加可怕的巨響,堅固的石頭塔樓在閃電劈落之時陡然碎裂開來,塔尖冒出一陣濃重的黑煙,那個蹲在房頂的青年卻恍若未覺地在屋頂上跪下,開始用削好的木條修補屋頂,那些劇烈的風暴和雷鳴完全無法影響他分毫。
暴雨讓他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留下來的隻有一個如剪影般沉默而孤獨的背影。在這樣的角度,歐米迪娜才看清了對方的後背上長着一個巨大的瘤子,後背也不自然地向前彎折——他一直在用那件過于寬大的黑袍子在掩飾自己駝背的事實。
歐米迪娜忍無可忍,随手抹了把臉,把臉上的雨水猛地甩到身邊。她一咬牙握住那道搖晃的梯子,頂着大雨顫巍巍地爬上屋頂。
屋頂的風比地面上還要大了許多,精靈少女隻能慢慢扶着屋檐向對方靠近,一把攥住面具青年那已經冰涼到毫無溫度的手臂。
“别幫他們修屋頂了皮耶羅,這太危險了,被雷劈到怎麼辦?”歐米迪娜試着拽了對方一下,卻失敗了——他已經把自己的人纏在屋頂上,長長的黑發遮蔽了面容,聽到她的聲音之後,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情。
“啊!!!”精靈少女被那張面具下的臉容吓得尖叫一聲,撲通一下跌坐在地,無力地向房檐下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