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鼓起勇氣走出那處困鎖自己近十年的劇院，來到那位尊敬的女士所說的昆蘭街道，也看到了那座裝飾豪華的大房子。

“你就是古拉夫人說的那個孩子？哦當然，夫人她已經把東西給了我，并拜托我轉交給你，”前來傳話的老管家看到他的樣子時不大适應地皺起眉頭，卻并未像其他看到他的人們一樣立刻就大聲尖叫起來，“夫人說，你在收到它以後，就會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些什麼。”

皮耶羅将那個包裹接過來，顫抖着雙手将它打開。

半張精緻的金屬面具，以及一封加入傭兵公會的推薦信——它來自那處充滿傳說的瑟迪亞要塞，改變命運的機會，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被一位素不相識的夫人送到了他的手裡。

那位陌生的女士隻用一張面具和一封推薦信，就讓這世間多了一位神秘的面具傭兵皮耶羅，而他卻是在正式成為傭兵的第五個年頭才輾轉打聽到了對方的身份——瑟迪亞要塞首領最寵愛的古拉夫人。

随着瑟迪亞要塞近些年裡那極快的發展和壯大，古拉夫人與她丈夫的愛情故事也在大陸範圍廣為傳唱——一位平民和貴族相愛，貴族不惜為了平民反抗家族和整個貴族階層，他們吸引了許許多多來自各地的平民勢力前往投奔，不過二十餘年時間，就已經在死亡之海南海岸集結成一股與博魯赫域遙遙相對的反抗者聯盟。

而古拉夫人——那樣完美得不似真實的存在，猶如所有反抗軍成員們眼中的女神，高貴而不可亵渎，而他在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後，就下定了決心，以後一定要前往瑟迪亞要塞，哪怕他的存在隻是古拉夫人随手相助的産物。

在此之後，皮耶羅小心地掩蓋着自己的真實長相，永遠都不取下那張将自己容貌掩蓋的面具。她本以為自己将會在徹底有資格加入反抗軍之前隻能被所有地方嫌棄和排擠，卻不料他在成為傭兵的第十個年頭，碰上了一個讓他想都不敢想的轉機。

——他不僅被一個陌生的傭兵團冒着風險接納，他的這些新隊友們在他的真實長相暴露之後，竟然都像是默認了他的樣子似的，就連那個看到他就會吓得驚叫躲開的精靈少女都像是因為某些事情而接受了他的樣子，并沒有因為他的長相可怕而再說出任何驚吓的言語。

他甚至還從他其中的一個隊友口中得到了他長得挺好看這種評價——這樣的評價原本就不應該放在他身上的不是嗎？

皮耶羅茫然地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張坑坑窪窪，醜陋得一如既往的臉。

“你們……都不怕我嗎？”他看了看幾個女孩，尤其是從未見過他真正樣貌的那些人，話語間帶上些許脆弱的無助。

“你至少看上去還是個人類的樣子，皮耶羅，”尼爾長歎一聲，走上前去拍了拍對方肩膀，“老實說，看到你面具掉下來的時候我确實是吓了一跳來着，但後來就想起那隻一直在上面堵着我們的大蜘蛛——我們就連那種兩米高的蜘蛛怪都見過了，你的樣子比起它來簡直順眼得不止一點半點。”

“啊，當然，無論你長什麼樣子，你都是你不是嗎？”格洛麗亞也聲音柔和地補充了一句，她的臉上在皮耶羅面具掉落之時，甚至沒有出現哪怕一丁點表情變化的痕迹，依舊在平靜而柔和地笑着，“隻是覺得，你以前的生活應該會很辛苦吧。”

“沒，沒什麼……”皮耶羅的心中剛帶上些許熨帖的舒适，那點感動就被尼爾接下來的話給沖散到丁點不剩。

“說起來，轉過來想一想，皮耶羅這個長相簡直太完美了對吧？”尼爾在度過了最初的驚訝期之後立刻開始轉起了腦洞，“你們想啊，皮耶羅帶着面具的時候就是一個強大得誰都不敢得罪的神秘人，如果我們以後碰到了那些很難打的家夥——我是說人類啊，就能直接讓皮耶羅把面具一摘……”

“對啊，摘掉面具之後，他的樣子絕對能吓傻幾個，這點震驚的時間都夠我們把人全打暈了！”露比想了想這事情的可行性，立刻舉雙手表示贊同，“沒準我們還能趁機從他們那裡多收集些戰利品呢！”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皮耶羅，我們這支隊伍裡幸虧有你！”尼爾抹了抹眼角，就連看到皮耶羅那張黑瘤遍布，坑坑窪窪的臉時都沒了害怕的感覺，目光火熱猶如看到了一片金币。

“對哦，如果碰到難纏的人類敵人，我們完全可以放出皮耶羅作為勝利的保證，他又不像我們這樣，已經見過比人還大的蜘蛛了，他的樣子殺傷力還是很強的！”就連曾經因為他的面容而感到恐懼的歐米迪娜都在此之後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他。

“所以，皮耶羅，你可一定不要從我們隊伍裡離開啊，我們特别需要你！”尼爾面上帶着期待的笑容點頭不止。

“是啊，你很特别，是我見過的人裡最特别的，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格洛麗亞微微一笑，說話語氣平靜如常。

皮耶羅：“……”

他默默坐回角落裡，重新把面具戴上。

他的隊友們确實不把他當成一個長相可怕的人——但他們好像也沒把他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