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在段星恒眼裡,姜越很久沒這樣笑過。
姜越稱得上是他看着長大的小孩,從小就倔,很容易跟自己較真。他的努力,掙紮,挫敗,都被段星恒看在眼裡。小孩開了四年車,似乎是終于摸索到了自己的過渡期。
他是過來人,心知肚明。這道坎不好過,能過去就能更上一層。但大多數人都無緣更高的台階,就此沉沒,與這個賽場惜别。
這項隻有20個席位的比賽,競争激烈難以想象,不少極具天賦又背靠資源的新秀都在底下虎視眈眈。要是沒有足夠有說服力的成績,就會很快被擠下去。因此,對于車手的天賦和個人素質都極具考驗,然而決定去留的因素遠不止于此。一個車隊的運營需要大量資本和技術支持,冰山之下,另有太多隐情。
姜越從一開始的嶄露頭角,到後面屢屢受挫,無數次跌倒又爬起來,他已經進步許多,能摸到穩定在積分區的門檻,但明年的合同還沒有定論,此時更是處于風口浪尖。
小孩雖然表面如常,但段星恒知道他最近每個晚上都睡不好。
前幾日得知那個被段星恒逼至退網的網紅又卷土重來,偷偷聯系上了姜越,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他情急之下話說重了些,沒有顧及到小孩的感受,把人給惹生氣了。
不過現在看姜越的狀态,好歹是原諒了他。
“還想蒙你哥呢?”段星恒雙臂用力,讓姜越無法掙開,笑着說:“是小姑吧?”
借着路燈的燈光,他看見姜越拿戴了兩個耳環的左耳紅了。
然而姜越本人卻沒有察覺,他停止掙紮:
“你知道還跟我鬧?”
“你隻有跟媽媽和小姑發消息,才是那種表情。”
“哪種表情?”
段星恒松了手,卻看見姜越回頭,用眼角睨自己:
“那跟你發消息的時候呢?”
這個反問出乎段星恒意料,他挑了挑眉,姜越甩下一句“累了,坐會兒。”便走向了不遠處草坪上的公園椅坐了下來。
姜越已經平緩了呼吸,他的對面是一座小小的石闆橋,橋下流水潺潺而過,頭頂是随風緩緩搖曳的垂柳。
夜裡的小橋流水,倒也别有一番情調。
段星恒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兩人鬧過,現在又恢複了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姜越的聲音在晚風裡響起來:
“段星恒。”他喚道。
即使段星恒比他大五歲,他也從來不叫段星恒哥哥。好像叫了就在氣勢上更矮了段星恒一頭。
“嗯?”段星恒用鼻音應了。
又過了一會兒。
風變大起來,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就在段星恒以為沒有下文的時候,姜越的聲音倏地再次響起:
“我想赢你一次。”
赢,這個字範圍太廣了。其實姜越有很多不遜于段星恒的優點,比如衣品,比如羽毛球,甚至他和段星恒一塊兒去釣魚,明明是段星恒領他去的,他卻每次都能收獲頗豐,而段星恒卻很容易空軍。
但段星恒不會在這句話上打馬虎眼。
他知道姜越指的是什麼。
隻有在雙方都無比重視的競争上,赢才具有意義。
“那你得加油,你還差得遠呢。”
段星恒的回答一點也不客氣:
“從你11歲,到現在,就算開卡丁車也從沒赢過我。”他眯起眼睛像是在回憶,“何況你現在的車隊,車一般,車隊策略時常出錯,換胎時間也不穩定。”
姜越不置可否。但他知道段星恒說的話句句屬實。
即使是多活了五年的他,也就是和現在的段星恒一樣的年紀,對上頂峰時期的段星恒,即使開相同性能的車,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他已經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但是他仍然一闆一眼,無比認真地說:
“我會赢的。”
他轉頭與段星恒對視,目光絲毫不閃躲:
“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