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别湯遙知,時甯叫了輛往約車直奔快遞站,抱着那束盛放的桔梗花回了公寓。沒有專門的花瓶,就用平日喝水的高腳杯盛着,月光透過窗戶撒在紫瑩瑩的花瓣上,放在案頭也别有一番風情。
拍了張照片,用綠泡泡發給送花人。時甯靠在床頭,抱着手機搜索了桔梗的花語,覺得周天域的品味挺有意思。他之前隻在大一情人節時收到束匿名的紅玫瑰,想都沒想就随手給身邊同學瓜分。後來數理學院的學弟送過白百合給他,時甯隻能敲山震虎,在朋友圈再次聲明無心戀愛,那花也被譚佳要去,說可以用微波爐烤成幹花,是做香囊的好材料。
“鮮花配美人。”周天域用羅馬假日中的經典台詞回複。
時甯發了個作揖的表情。趁心情大好,他徹夜完成了參加“星曜杯”的初稿——四幅風格各異的化作。從明清時代深宅大院的朱漆富戶到精緻民國風小洋樓,再到滿屋智能家居的豪華大平層,最後一張,是座青灰色的殘破墓碑,風雨侵蝕,銘文已經模糊,欲雨的天空黑沉沉壓下來,破土而出的遍地青苔化作紙上唯一的色彩。
這組化作的主題是——依然。給評委一點想象力,神秘風也有助于獲取曝光度。時甯端詳着自己的作品,忽然拿起畫筆,飽蘸濃紫顔料,在墓碑邊緣渲染出一枚帶露珠的桔梗花。
湯遙知報了平安,說飛機已經落地樊都,時甯忽然意識到那座遙遠的國際化大都市正是天寰集團總部所在。窗邊的啟明星緩緩升起,時甯疲倦地趴在桌上,對着滿地廢稿胡思亂想着。
天寰集團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裡,正在系統上審批招投标文件的周天域鼻子直發癢,冷不丁打了一連串噴嚏。部隊出身的何威對于老闆的作息很是習慣,扭頭看了一眼,繼續處理手頭的工作。
“上午沒有着急的事,可以稍微休息下。”何威調出日程表,再次确認,“下午申豐集團的人會過來,溝通下咱們的設備采購。”
申豐集團作為老牌的科技公司,資金勢力雄厚,旗下自有研發公司。創始人賀傑森,十五歲就以樊城高考狀元的身份進入最高學府,幾年後又在海外拿到工學博士學位。賀傑森抓住了科技的風口,帶着專利和技術回國,開辦了申豐公司。公司當初計算機和遠洋船舶配件起家,後來更将單反相機、智能手機、自動駕駛、智能家居業務納入麾下,成為國内首屈一指的高科技巨頭。
周天域在内網調出資料。二十多年前,天寰就開始和還在創業階段的申豐公司合作,建成國内最先進的安保系統。唐立上次也說,現在市場上流通的監控攝像頭和智能手機大部分芯片都由申豐制造,每年營業額将近十幾億。不過申豐公司内部存在投資人和管理層的矛盾,這些年一直在法院打官司,因此股票市值并不突出。近年來衆多科技公司如雨後春筍般興起,申豐也不再一枝獨秀。
“看來他們想繼續做天寰的業務。”周天域從冰箱裡拿了罐咖啡,“怎麼不好好準備投标,申豐赢面很大的。”
何威打印了一份資料過來。“按照公司規定,在投标産品差别不大的情況下,報價最低的公司優先中标。”
周天域瞬間明白。申豐公司十分重視研發工作,每年要投入不少真金白銀,卻不能在短時間内收回本,因此,申豐的許多高科技産品雖然走在技術前列,成本也會相對高。何威打印的資料正是之申豐為天寰升級安保系統時候,專門就成本超預算向董事會提交的情況說明。
“居然是父親簽字的。”周天域道,“他管公司那幾年,幾乎事事都要征求意見,最後老爺子煩的不行,好幾次說還不如回來親自管。父親倒是想,還被爺爺指着鼻子狠狠罵了一頓。”
何威也跟着笑了,“董事長好像比較喜歡現在的生活。上次遇見,頭發變黑了,人也胖了點,看起來精神不少。”
回想中秋家宴上,婁茵對自己公然發難,父親在一旁竟也默許,周天域就覺得心裡發堵。他對父親在婚姻大事上的決斷從來嗤之以鼻,當年堅持迎娶毫無背景的母親,卻沒有盡到遮風擋雨的責任。在母親香消玉殒之後找門當戶對的女子結婚,結局似乎也并不幸福。這對夫妻一個張牙舞爪隻手遮天,一個醉心釣魚無心世事,怎麼也不像幸福婚姻該有的樣子。前兩天婁茵還發過幾個姑娘的信息給周天域,反複提到周父也點頭同意,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周天域讓何威告訴申豐那邊,說下午的溝通縮短到一個小時,再透露出這次天寰内部預算很緊的消息。
“那是不準備讓申豐繼續做了?”何助理試探着問。
周天域雙手一攤,“本來我就不願意做這個項目,純粹哄老爺子開心的。既然預算有限,他們又壓不下來成本,我們自然選擇報價更低的。還不用寫報告這麼麻煩。”
天寰集團旗下子公司衆多,涉及各個産業。既然現在各方勢力都盯上了酒店業務,周天域更覺得這塊性價比不算高的雞肋可以冷處理。也順便忙裡偷閑放空一段時間,比如,談個戀愛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