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是處在夾縫中,最不被認可的晚輩。許多族人暗中都在看笑話,隻等再過幾年,婁茵的兒子長大進公司,在母家和親友的支持下繼承一切。
“沒告狀。”周天域冷冷地說,“他相信我的處理,用不着告狀。父親盡管沒直接把人掃地出門,卻用盡手段,逼他聊了許多不願意的話題。”
“他不願意?不願意就别跟周家有關系!”周景火冒三丈,“姓時的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幫人走後門,拿保送名額也就罷了,現在又不遠千裡來诘問我!”
周天域盯了父親幾秒,啟齒道,“反正沒有過水門。”
周景臉色驟變,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心髒也狂跳着,隻能握着老闆椅的扶手,慢慢坐下來。
許多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年輕的妻子早已合眼熟睡,周景睜着眼睛,反複扪心自問,如果當年沒自作主張,給迫降岚城機場的運輸機過水門的待遇,或許就不會造成今天的悲劇?
二十多年前的岚城之夏,将近一個月的暴雨引發了百年不遇的洪水。繞城而過的河流沖毀了好幾座下遊城市,昔日秩序井然的街區變得一片汪洋。
省内交通接近癱瘓,高鐵站、機場、公路幾乎全部被沖毀。岚城地市稍高,情況也沒好多少,城中青壯年男子自發登上河堤,不分晝夜的用手提肩扛的方式運土加固。那時候的天寰公司投資的岚城機場剛建好,許多設施都沒來得及完善,就因鐵路癱瘓被政府要求提前投入使用。
周景作為家中長子,帶着維修隊進駐機場,見縫插針地修整着未完工的細節。夜裡就守在候機大廳,不時有來自全國各地的軍用飛機載着抗洪勇士從天而降。
随着災情日益嚴重,周老爺子毅然決定,暫停推進部分業務,将員工派遣到物流公司和堤壩,和戰士們同吃同住,協助抗洪。
周景在機場堅守了十多天,晝夜颠倒、不修邊幅的生活把清俊儒雅的大公子變成了胡子拉碴的“野人。”連續下了兩三天的暴雨,跑道旁的土地泥濘一片。淩晨三點,睡不着的周大公子正百無聊賴地望着外頭空蕩蕩的停機坪發愣,忽然接到市政廳的電話,讓塔台馬上轉入工作狀态,有載滿救災物資的運輸飛機将迫降岚城機場。
在場的人立刻睡意全無。周景親自帶着工作人員趕到控制中心,空管人員早已收到消息,從北方飛來的運輸機在鄰市遭遇機械故障,發出求救信息,航空管理部門要求就近在岚城迫降。
“情況很不樂觀。”胖胖的空管小哥揉着烏青的眼眶,“飛機遭遇過雷暴,無線通訊工具全部報廢,隻能依靠駕駛員手動降落。”
跑道兩旁的照明燈不久前剛安裝完畢,還沒來的及調試就投入了使用。軍用飛機因為自帶照明設備,又有電子導航系統加持,不會受太大影響。民航客機和運輸機就難說了,在此之前,周景反複打過報告,請求允許機場關閉一兩日進行設備調試,都被當局以事态緊急拒絕。
“天。”周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簡直就是玩命。要不還是讓那架飛機去别的城市,電子眼失靈還要盲降,一不小心就機毀人亡。”
空管小哥遺憾的表示,周邊城市的機場要麼被沖毀,要麼正處在雷雨雲團下,根本不适合降落。
“還有一件事,必須跟您彙報。”小哥低着頭,不敢看少東家的臉色,“飛機上載有不少易燃物。從火柴到充電寶,食用油和露營帳篷,其中不少是國外僑民捐助的抗災物資。”
如果這次迫降失敗,不但會機毀人亡,甚至可能讓剛剛交付使用的岚城機場毀于一旦。為了這次投資,周家幾乎耗盡現金流,隻為賭日後岚城成為四通八達的交通樞紐,讓子孫後代永遠能得到豐厚收益。
“我們,還有多少人?”
旁邊的,秘書拍了拍少東家顫抖的肩膀,“夜裡有四十多個人值班,其中五個在塔台,十個得負責供電、燈光、輸水等日常工作。這還沒算外間的安保人員。”
“把能叫到的工作人員都叫過來,趕緊,兩小時内到的,這個月獎金按五倍發放。”
“最近的員工住在四十公裡外,而到機場的公路早就被沖毀了。”秘書長籲道,“現在這四十多個人,都和您一樣,在這裡熬了半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