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要到悅來客棧的時候,他腳步一轉入了另一家客棧。
與裝潢精緻貴氣的悅來客棧相比,這家叫雲來的客棧相對樸素,但地段還是不錯的——倘若有事,他說不定還能趕來幫忙。
溫卿塵掃了一眼廂房。
正中是一張四方小桌,床架靠牆,床頭安置有洗臉盆和毛巾架。窗邊有兩張太師椅可做待客之用。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溫卿塵滿意地點點頭,轉頭對門邊站着的小孩囑咐道:“我身上帶的錢财不多,隻夠給你續一晚,你先住着。之後我再給你想想辦法。”
頭一次給人畫大餅,溫卿塵心虛得很。尤其當他發現自己正被小孩用一雙含淚的黑眸注視着時,他恨不得立刻馬上原地消失。
“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你照顧好自己。”溫卿塵拜托了掌櫃幾句才離開了。
直到與客棧拉開一段距離後,他才緩下腳步。
小孩欲言又止的模樣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他遲疑地想:送佛送到西,要不要回去問問他是不是還有事要他幫忙?
念頭剛剛冒出,早前使用禁術的後遺症忽然發作起來,溫卿塵沒心思再想東想西,心髒開始發疼,筋脈裡好似有千刀萬剮。
發展到後來,動一下便是拔骨抽筋的痛,剛吸收進來的靈氣全都被自動征用去修補強行拓寬的筋脈。
溫卿塵隻能一點點挪回去,同時還得小心不露出異樣。短短百米,他好像走了一輩子,根本分不出心情留意身後,因此他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身後何時多了個尾巴。
好不容易到了悅來客棧門口,溫卿塵重重松了一口氣。
撤下改換容貌的法訣,節省下來的靈力從筋脈中流竄而過,緩解了疼痛。
緊皺的眉頭舒緩了些許,溫卿塵擡袖擦了擦額頭上、疼出來的虛汗,仰頭朝上看去。
十階一層的樓梯旋轉而上,他要轉8次。
簡直要了命了。
溫卿塵恨得咬牙:
這什麼害人的功法?到底是誰在隔壁寫的“救命必備功法”?如果是想讓敵人手起刀落的效果卓著,那确實不錯。
溫卿塵踏上最後一階,來不及喘口氣便重重地咳起來,心肝脾肺腎都被這股力道撕扯得生疼。他弓着身子,左手緊緊扶着欄杆。
漆紅的光滑地闆在他眼前重疊挪移,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在溫卿塵心中浮現:他都這樣慘了,能讓雲仝伯解氣不?
念頭剛剛冒出的下一秒就被他自己否定:
他巴不得他再慘點。
溫卿塵苦笑了兩聲,嘗試着直起身。
拒絕了兩次路過的店小二的幫助,他緩步到門前站定。
門上雕刻着花團錦簇的紋路,他看得有些出神,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
待他回過神時,房門已經吱呀一聲打開。溫卿塵與大馬金刀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正正對上。
他一身白衣勝雪,雙手抱臂,雙眼緩緩睜開,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樣。
在雲仝伯的注視下,溫卿塵隻覺得自己變得赤果透明。
他藏在心底裡的逃跑心思被人掘地三尺地挖了出來
一股沒由來的心虛湧上心頭,他下意識垂下頭,盯着腳尖看。目光無意間掠過雲仝伯的腳邊,隻見一隻猕猴桃正狗腿地端坐着,腦袋上頂着四顆壘起來的橘子,敬業程度堪比茶幾。
阿啾在他面前就沒這麼聽話過,也不知經曆了什麼才變成這副樣子。
可憐,他也可憐——連着兩次回家失敗,被迫惹上這尊煞神,之後還要想辦法赢回好感度。
溫卿塵仿佛從阿啾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後的影子,心尖泛酸。
“你去了哪裡?”雲仝伯問。
明知故問,左不過是想看他慌張解釋的樣子。
溫卿塵内心吐槽,表面依舊維持着忐忑的模樣,顫聲道:“我……”
他剛發出第一個音節,原本坐着的身影閃身來到他的後背。
溫卿塵隻覺得白影一閃,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雲仝伯從後将他環住。
随後發頂一重,滾燙的大掌順着發絲揉進深處,最後停在他的後頸處——隻要雲仝伯想,完全可在頃刻間捏斷他的生機。
雲仝伯的聲音從頭頂上方響起。
他問:“你帶了客人來怎麼不第一時間告知我?”
客人?他帶誰回來了?
溫卿塵懵了一瞬。
那群鄭家的人總不會追到這裡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