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向溫清塵的時候,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瘋狂點頭,流露出強烈地求生欲望。
“我們本來是結伴去青陽宗的。途徑一處村落時,我們聽到有村民求助,便順着聲音去看。結果進了霧瘴之後就怎麼也走不出來。後來,月亮出來了,霧散了點。我、我就見……見到成串的人、皮……”
他咽了咽唾沫,瞳孔放大,像是回憶到了,某些恐怖的畫面,整個人僵直着,徹底陷入凍結反應。
溫卿塵也察覺出不對,讓掌櫃準備一間普通客房給他洗漱用,錢等雲仝伯回來了,找他拿。
店小二遵守吩咐,作勢就要将人從地上拉起來。
但那個人像是被人定在了地上,怎麼也拉扯不動。
溫卿塵對這種狀态十分熟悉。
在他曾經教過的弟子中就有一位軟心腸——他每次看見過于恐怖的畫面的時候,身體都會出現短暫的僵硬。
這是刻在身體裡的本能,打破這種狀态也很簡單。
溫卿塵手起,手刀落下。
男人的身體晃了晃,軟倒下去。
店小二順利将人帶到了房間裡。
溫卿塵回到房間時,上次離開沒帶走的靈藥、人參之類的雜物也被店家送來了。
他又開始了新一輪收拾,按照靈草的狀态分揀出需要盡快用完的部分。剩下的都用專門的盒子分類裝了起來。
阿啾眼巴巴地望着,堅定要充當絆腳石,等人參到嘴了才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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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卿塵的心裡一直沉甸甸的。
他剛剛沒細問那人出事的位置,隻一想到長樂他們很可能會出事便亂了陣腳。現在直接下樓去問吧……又顯得他有些無禮。
他隻能等雲仝伯回來,再做決斷。
所幸,他并沒有久等。
兩刻鐘後,雲仝伯回來了。店小二照着他的吩咐将人帶了上來。
三福一心牽挂妻兒,并沒有好好收拾自己,頭發沒洗,隻換了一身衣裳,把臉擦了。
他跪下時,手張開覆在地面上,手背上布滿大小不一傷口——像是被尖利的犬齒撕咬所緻。
他顫巍巍地訴說起事情的完整經過。
出事的村落名叫阿彭村,距離未央城兩百公裡,是去往青陽宗的必經之地,也是他們選定的歇腳地。
白天的時候,他們聽到的呼救,便幹脆加快腳程去瞧瞧。那裡四周都是曠野,又是正午時間,但霧氣濃得詭異。
遠遠看着方方正正,像是一個半透明的罩子;
走近了,邊緣不見有結界波動。
他們一開始并不敢輕舉妄動,但裡面求救的聲音太過悲戚。
長樂阿爺便提出用繩子綁着腰,他進去看看情況。
誰知,這一去就沒了音訊,他一開始還會扥扥繩子示意他們再松開些,後來幹脆沒了動靜,扯也扯不動。
長樂看着阿爺情況不對徑直沖了進去。他的兒子與長樂是好友,也跟着跑了進去。
他們護子心切,也隻好追了進去。
他剛開始的時候是能看清的,還叮囑妻子别走太遠。
可随着他們深入,眼前的一切漸漸看不清了,他失去了妻兒的蹤迹。
因為兒子的呼救聲的确時不時在附近響起,他隻能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繼續尋找。
後來,他越發覺得不對。
因為自小對方位比較敏感的關系,他察覺聲音的出處偶爾會出現南轅北轍的狀況。
那時候他就想退了。
怪就怪在,他不過剛剛冒出這個想法,天黑了下來。
氣泡像是散了些,他在前面看到了妻兒的身影。救人心切的他,沒多想就跑了上去,結果就是看到兩張人皮在空中飄蕩。
眼睛嘴巴黑洞洞的,笑容詭異。
他扭頭瘋似地跑啊,但原本能輕松穿過的泡沫像是一堵柔軟、極具韌性的牆。
他費盡全力才走出一步。
他怕走錯方向,便幹脆催動了束妖繩——他的靈寵,大狗阿黃在外面,他可以順着繩子的指引往外走。
這一路上并不順利。霧氣裡藏了許多不知名的東西,打起來像一團碎肉,黏糊糊的,打不掉、殺不死。
最兇險的一次,是靠近霧氣邊緣的位置,大約有十個将他圍攻在内。
如非他是通過鍛體進入煉氣期的,如非有阿黃替他擋了緻命一擊,他恐怕來不到這裡向溫卿塵兩人求救。
交代完他的傷和衣服上的血是怎麼來的,他忐忑地冀望着雲仝伯:“求求你們,救救他們。我劉三福願為你們當牛做馬。”
說着,他掌心向下,腦袋重重磕在地上。
溫卿塵想伸手去扶人,但他怕自己的動作會影響雲仝伯的态度——讓本來可以得救的幾人失去生的機會。
他隻能小心翼翼觀察雲仝伯的臉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亦或是空中飛鳥在那一瞬遮住了陽光,雲仝伯的臉被濃重的陰翳籠罩,赤金的雙眸被瘋狂占據,紅得像是要燃燒起來。
“你終于肯出來了嗎?”他用僅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