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仝伯快步到密林深處,将手中的紅羽用秘訣催動。
被他夾在指尖的羽毛像是活過來了一般,羽軸開始折疊扭轉,羽片彎曲變形,副羽拉長化作翅膀。隻是轉眼,平平無奇的羽毛便化作一隻火紅的遊禽掠向遠方,留下一行蜿蜒曲折的紅光。
雲仝伯調用體内的靈力,也緊跟着化作一抹殘影追了上去。
一紅一白兩道身影無聲無息地遠離了人流如潮的街巷,投入如影般層層疊疊的山巒。
很快,在距離目标地隻剩百米的時候,雲仝伯默念密咒,憑空捏住一片飄向他的花瓣,面前霎時出現一道空間結界。
他運功穿過芥子空間壁後,一座鑲金嵌玉的豪宅便出現在眼前。
有别于其他小型的芥子空間,在這裡幾乎靜止的時間和空間在玄妙入神的陣法加持下開始流動,是鳳凰一族傳承百年的秘寶。
雲仝伯走近了,随風送來一陣淡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血腥味。
再走近些,他隐約可聞見一陣旁若無人的争吵聲。
“好你個死阿枝,又裝傻聽不見是不是?你騙我的事我可還記着。你快去接人,壞了小爺的好事,我唯你是問!”
“你坐好我就去。”
“好哇你!造反了是吧?輪到你指揮我了嗎?小爺不要你了,給你澆的那些白英露算是喂了狗!”
“狗可不能讓你 | 睡。”(鳳栖梧桐)
“睡什麼睡?你再胡說八道!老子稀罕你一根破樹枝。”
“這世上已經沒有别的梧桐了,你不 | 睡 | 我,你還想 | 睡 | 誰?”
“什麼 | 睡 | 不 | 睡 | 的?你這人說話真難聽?我是這麼教你的嗎?鳳栖梧桐,那叫栖。”
“栖不就是 | 睡 | 我上面嗎?我這麼說有錯?”
“你個粗人!”
咚——
一道沉悶的響聲。
“你!你!你這是要造反啊?!”
“是。我早看不慣了。你早已經還清了他的救命之恩,你為什麼還要為他留着傷,日夜兼程地趕路?他對你就這麼重要嗎……”
雲仝伯自認為他放慢腳步走過去的時間已經足夠讓兩人平靜下來。
然而他都走快到門口了,兩人還在吵,火隐隐還望他身上燒。
雲仝伯實在沒有什麼閑情逸緻在這裡聽兩人繼續打情罵俏,選擇打斷兩人。
于是,他将一抹靈力凝聚于指尖,并将之迸射至房門口,禮貌地重重敲響合起來的一雙木門。
房間裡寂靜無聲,一段時間後,房門從内推拉開。
原本還是少年模樣的侍從,幾日不見便長成了翩翩少年,一身普通長衫也遮掩不住他的氣度——仿佛是一棵在時間長河裡矗立已久的清幽古樸的古木。
若不是熟悉他身上的氣息,雲仝伯也差點認不出他來。
“你還在磨蹭什麼?不快請人進來?”哪怕隻有兩步路,他也懶得動。
被他頤指氣使的青年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他都說多少次了,他沒騙過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隻是長出了花,就一下子有了這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也很驚惶,做出用幻術欺騙他的事是他不對,但這最多隻能算是善意的謊言,不算騙人。
阿枝努力說服自己,避免做出把人捆在自己身上的瘋狂行為。
他忽然萌生出一種有違道德倫理的慶幸:數百年前那場無妄之災之後,梧桐樹族隻剩他一棵獨苗苗了。
青炎沒有旁的選擇,隻能栖在他的身上——他們永遠也無法離開彼此。
正因如此,他才不會被感性控制,至今保留着一絲理智。
不過。
這并不代表萬無一失,眼前的男人就是他最大的威脅。
他強忍着将人驅離的欲望,躬身作揖道:“仙君,這邊請。”
雲仝伯淡淡掃了青年一眼,越過他身邊時抛下一句:“放心,我沒加入你們的想法。”
說完,他也不理青年是什麼表情,跨過門檻徑直進入房間。
這時,原本還坐着的紅衣大妖就迫不及待地飄上前來,:“雲兄,隗語冰逃了。我跟那個前來接應的人過了幾招,沒摸出他的路數。不過,我特地保留了身上的傷口,你看看可不可以通過上面殘留的氣息尋到那個人的老巢……”
說着,青炎就擡手去脫身上的衣服。
在門邊站着的青年見狀,眼睛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不必了。”雲仝伯在他才有動作的時候就掐訣把人控制住了,朝守在門邊的青年吩咐道,“你給他包紮一下。”
他朝青年丢出一個瓶子,裡面是溫卿塵煉制的傷藥。
雲仝伯丢下藥轉身退出房間。
半晌,門扉再次打開,迎接他的是紅衣大妖的怒目而視——眼裡好似有一團火能噴薄而出,整個人就像一顆易燃易爆的炮仗。
雲仝伯都能想象他會如何氣沖沖地質問他什麼。
為了拿回對話的主動權,他便反問他:“你會怎麼處置一顆早已就經連最後一口氣都斷送了的死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