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天域。
三百浮宮白玉砌,霜鹽縱壘海潮洗。
在海上茫茫一方天地間,留存有古時千畝林木。幽幽寂境,玉宮通體潔白落座歲天域之上,分外清寒。
顧淮音已在歲天域三月有餘。
近百天時間,她将姜邑塵放置在她身上的兩成力煉化與這具身體更加契合。雖然費時費力,但此番要前去褚源必然多兇險,絕不可掉以輕心。
光華乍起,罩住座下明台。她閉目端坐主殿,設四方結界。
白玉殿中隐隐還能聽見海浪聲勢。
倏忽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老者嗓音渾厚,恭敬立于她身前。
“司主。”
顧淮音緩緩睜開雙眸,從明台上起身下來。
見那老者正是靈傩祭司。
“什麼事?”
“司主作為歲天域之主我理應拜見,況且我族受司主恩德長居此處……”
“夠了,客套話不必再說。”
顧淮音出聲打斷他,“我想你此次前來的目的也不在此。”
老者沉默不語,顧淮音最受不了這幅問什麼也不說的做派,提點道。
“我不在這八百年裡,歲天域有什麼異動嗎?。”
半晌,老者颔首道:“有的。”
顧淮音凝神望向他,聽他不疾不徐開口。
“歲天域附近鎮玄鐵少了許多,我原本想多采些入藥的。”
顧淮音:“……”
這事也值得跑這麼遠來和自己說?
既然對方已經說了,那表面上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我在書上看到過。鎮玄鐵是這世間難得的堅韌之物,明火燒不化,斧劍劈不斷,僅次于亶淵器。書上還說儲量也大,尤其在海底鎮玄鐵更是不計其數。”
她頓了頓,繼續說。
“鎮玄鐵确是世間頂好的料子,又善以陰氣養人,但越是稀世之珍就越容易招他人觊觎,少了部分不足為奇。”
靈傩祭司點點頭繼續沉默,他光沉默也就罷了偏偏他還站在此處不走。
顧淮音深吸一口氣,輕歎:“攸裡安然無恙,他現在身在楚州,你不必擔心。”
老者滿臉大義:“他既為司主劍靈,便與我靈傩一族無關系,生死全憑司主定奪。”
……賴着不走還嘴硬。
“他畢竟是你的孫兒。我也答應過你,等他魂魄能自主脫離我這柄劍,我會為他重塑身軀的。”
老者不善言辭,眸底閃爍幾下重歸渾濁,憋紅了半張臉道:“多謝司主。”
楚州淮水畔,江守君要修建的渡口規模并不算大,況且又從山上下來不少“人手”,所以完工的格外快。
不出月餘便修築妥當,不久就能使用了。
渡口修築完當天她便開始安排修官道之事。
原本張齊勸她,修建渡口已經耗費不少财力物力,眼下已經不适合再修路了。
他這些苦口婆心的話全被江守君“我知道”三個字給擋了回來。
距楚州府衙不遠的偏街地。
靠近郊野葛木青青處,有幾座無人居住的房屋,這地方離鬧市區算近,稍有異動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
忽而驚呼聲四起。
“走水了!走水了!”
街上行人無不轉目向聲響處觀望,偏街上空濃煙滾滾,即便是現下白晝,也能看見時不時蹿高如龍般舔着舌的火星子出來。
噼裡啪啦伴随梁木迸裂聲,不多時“轟隆”一聲,數間房屋倒下跌散了架。
見此狀,衆人顧不得其他忙各自抄了盆缽器皿趕來救火。
濃煙攪得天公烏黑,或許不知是惹了哪路神仙,窦忽降下一道閃雷。“嚓”的一聲劈下來,帶來滂沱大雨。
這雨降得及時,肅清滾滾白煙,撲滅燎燎火勢。
空氣中彌漫嗆人木灰味,抄了家夥趕來的衆人站在茫茫大雨裡面面相觑。
漆色墟土焦木裡,立着那個麻衣素裳和尚,還是往常扮相,手裡拈着佛珠,面色蒼白憔悴,作将羽化之态。
“就是他!我親眼看見他放的火。”
不知是人群哪一角發出聲響。
楚州衆人一向敬重神佛,對僧人也都恭恭敬敬,自然不願相信這人言語。
“胡說八道,他一個出家人,又不是惡貫滿盈的歹漢,放火做甚?”
旋即這人好聲好氣湊近和尚,問他:“小師父看見這火是因何而起的嗎?”
又一聲驚雷炸響。
和尚合掌道:“火是我放的。”
臨近正午,聽得蓦然雷聲轟鳴,天公不作美大有要降雨的意思在。
江守君坐在郡守府書房中,透過窗上薄紗擡頭觀外頭天色。
山雨欲來風滿樓。陣陣陰風擦着門框吹進屋子,發出嘶啞詭異的響聲,讓人聽了心驚。
“哐”的一聲巨響,木門被大風吹地猛砸。
這動靜讓她心裡想到了在花朝出遊中某些不太好的經曆,下意識往房門處看去。
瞥見從外陰沉處竄進來個黑影。
黑影四處亂撞,把屋内器具攪得“咯吱咯吱”響個不停。
江守君順着那動靜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