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成就了這個無藥可解的惡性循環,這場破不了的局。
褚源裡大妖死絕,妖族壽命不過百年,妖力無法精進,現如今外界哪一個種族不是憑着自己獨一方面的強大從鬼族厮殺逃亡下來的。相較實力而言,妖族無異于蝼蟻。
所以他們隻能依附于亶淵器,一面渴望她強大,一面又希望能破除這個如詛咒一般的契約。
但有一族既無庇佑又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能力,仍能在那片漆黑的歲月裡幸存下來。
人類。
作為唯一不生爪牙不長利爪又沒有什麼過人的手段,能在這亂如沼泥的世間生存,并且繁衍至今,安居樂業。也算個奇迹。
因為輪回。
傳說中人死後要下黃泉,進地府,入輪回。代代往生,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除了人以外,無論妖、鬼、神都不得入輪回,死後隻會是灰飛煙滅,去時不如一捧浮毛重。
天下平安無事,人的數目自然越來越多。
淮水。
世間大多數物種天性喜近水而居,人們也不例外。
淮水在沒有動亂的年代一直平靜、安穩地流淌,人們漁樵耕讀,定居在此。
石木搭建起的村寨裡,藏着一處不甚起眼院落。
院裡雖小雜物不多,看上去整潔寬敞,木頭架子草草碼放着幾筐曬秋的作物,沒有人會去翻動它。
倒像是故意擺設,閑逸中透出精緻。
空中彌漫陳木氣沾了秋味,再過幾天要打霜了。
勞者無一不愁霜降,怕地裡的農物挨不過今年第一場嚴寒。
不過這間院子主人對耕耘收獲一事并不上心,任由自己種的蔬果在地裡自生自滅,本尊素衣粗服躺在院子梅樹下裡無所事事刻棋盤。
今年寒氣來得快,降溫也降得利索。
梅枝上零星簪了幾朵梅花,沒有“病梅”刻意凹出來的“仙風道骨”,有的隻是枝條生長天然雕飾,并不覺俗氣。
樹下石桌一方,竹椅幾把,再有新添的木棋盤。
院裡虛掩的木門被撞開,少年抱着一堆不知道哪裡撿來的石子跑進來。
攸裡一股腦将兜在衣襟裡的石倒在石桌上。“司主,早晨見你畫棋盤,我就去替你尋來做棋子的原料了。”
罔懸默默看向剛做好的木棋盤被那些石子尖銳邊角噼裡啪啦劃出一道道痕迹。
“好小子。”罔懸收回目光,“這樣,你再幫我個忙。”
“司主盡管說,我自然要幫。”少年洋洋得意拍着胸脯。
罔懸披了外衣起身,“我有事出去一趟,在我回來前把黑白兩色石子分揀開,再磨成圓扁的棋子。”
“好……但是我們沒有磨石子用的工具啊。”
“你一向聰慧。”罔懸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一定會有辦法的。”
攸裡被莫大地鼓舞到了,目光炯炯。“我定不會叫司主失望。”
罔懸出了院子,腳步有些虛浮。心裡實在想不通,這人還是淮水之戰那個出計劃策不留破綻的靈傩後裔嗎,甚至敢違背她意願的情況下在自己眼底下完成獻祭。
路上有年輕婦人端着籮筐,和她打招呼,“姑娘去哪?”
“哦,屋裡待久了悶,我出來随意走走。”又看她手上籮筐快有半人高,便問,“需要我搭把手嗎?”
“不用不用,統共也沒有多遠,我走兩步就到家了。”婦人從籮筐裡取出一把薯幹塞到她手中,“剛曬出來的,将就着當個零嘴兒吧。”
罔懸不好推拒,雙手接過道了謝。
薯幹澄黃透亮,熟過了的會含着些薄紅,聞起來沒什麼氣味。初入口有些幹硬,在嚼久了就會軟糯香甜。
“對了,姑娘最近離水邊遠些,謹防出事。”
罔懸咽下薯幹,“為什麼這麼說?”
“村西幾個小兒偷偷下河,其中兩個被溺死了,水裡被人瞧見時頭朝下,一看就是被什麼東西給按在水裡的,另外回來的都得了癔症似的不說話。”
婦人壓低嗓音,“這還是今天早晨發生的事。”
罔懸面色凝重,“好,我會注意的,您先去忙吧。”
村西水上,風習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