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語氣就冷下來,“膽子好大啊,糊弄人也不帶腦子麼,是誰允許你這樣和我說話的。”
鬼吏腿都吓軟了,“司主息怒,我也隻是個陰司裡做小差跑腿的,我真不懂這些啊。”
顧淮音默不作聲看着這鬼吏戰戰兢兢半晌。
蓦地莫名點點頭道:“也是,我為難你做什麼。”
鬼吏冷汗落了一地,暗自松下一口氣,誰料氣還未松完又聽顧淮音道。
“跑腿是個辛苦活,斷不能叫你白來一趟。”
顧淮音頓了頓給他留個懸念,“既然這裡的寶貝你沒尋到,那你幹脆把我帶去陰司走一遭,也好交差不是。”
“不不不,絕無此意,豈敢對司主大不敬。”鬼吏欲哭無淚,吓得話都快說不清。
顧淮音:“唉,哪裡就‘大不敬’了,到時候我會與你們判官解釋清楚,說我是自願來的。”
鬼吏心裡崩潰地想:您要不是自願,誰又有本事敢勞您大駕。
“說來慚愧,我這司主當得沒名堂,平日裡來不太管事,今日裡才心血來潮想着去陰司看看,好履行我那什麼……監察之責,我想一出是一出,你也多擔待。”
鬼吏苦笑兩聲:“司主過謙,隻是……”
“别隻是了,”顧淮音懶得理會他說話,她擡手在空中畫了訣,盛光閃過出憑空出現條不知盡頭的路,“愣着做什麼,走吧。”
“司主,下仙真是路過啊!”鬼吏迫不得已跟在她身後。
*
楚州城覆于陰霾之下。
岐鶴縣裡。
淮水入海口處波濤洶湧,發渾的淮水與北海海水相撞,兩股勢力顔色邊界分明,頃刻又混淆在一起,水勢高漲沖潰岸堤,淹沒大半田畝。
江守君站在不遠處看着,那邊水勢一時半刻不至于漫過來,但她所處的位置也算不上安全,讓人看了心驚膽戰。
“大人,巡檢結果已經下來了。”岐鶴縣令曹郭遠走到她面前道,“此次淮水洪澇看上去來勢洶洶,但實際損失并沒有預想得重。”
“被淹沒的田地裡有一部分是耕種不得的鹽堿地,雖沖垮城牆和房屋數十間,好在疏散到位,已将難民安置好了,百姓傷亡僅有數人而已。”
江守君按下不表。
“江大人啊,此地危險,您還是先回岐鶴縣衙避一避吧。”
“有何可避?我有臉避麼?”江守君面色肅然,終于開口。
“楚州田畝本就稀少,半數都在岐鶴,浮嶼兩縣,偏偏這兩地近淮水,眼下快入秋了,百畝農田為洪災所累。傷亡數人而已?入冬以後呢,百姓靠什麼過活?捱不過的又豈止數人?”
曹郭遠一臉牙疼:“江大人說的是,屆時朝堂會撥赈災銀下來的,但眼下軍民正在填洪搶險,能将百姓性命保住已是大幸。”
“病疫橫行,眼下又突發水災,民心已大亂。”江守君肅然道:“曹縣令,你先找裡岐鶴最近的禁軍營地請求援助,再回縣衙去找人多弄些木炭、淨沙備着,屆時連同災糧一并發給百姓,教他們如何濾水喝。”
曹郭遠忙點頭答應道:“好,下官這就去辦,那大人您呢?”
江守君:“再勞煩曹縣令多拿一副鏟子簸箕給我,去同城中百姓說楚州郡守江守君在此處,絕不讓洪水過界危及百姓性命,叫他們不必驚慌,我跟着去前頭同大家一起搶險救災。”
曹郭遠聽得心驚肉跳:“大人,使不得啊,這太危險了,您怎麼能……”
“怎麼不能?”江守君沒時間同他掰扯,扭頭先一步走了,“章程已經給你了,城中形勢迫在眉睫,若膽敢有延誤,我唯你是問。”
曹縣令跟又不敢跟上去,在原地急地跺了幾腳,隻好按照江守君說的去辦。
無奈江郡守交代他做的第一件事就碰了壁。
眼下朝廷正準備在西北開戰,禁軍營地兵力調出大半,已經找不到可以用的人了。
況且禁軍非地方官可以調動的,莫說他一個小小縣令,即便是楚州郡守親自來了,禁衛軍也沒道理派兵力出來。
曹郭遠隻好悻悻而歸,回岐鶴縣衙時恰逢大雨,将縣令大人澆了個透。
衣裳來不及換下,又有人來報。
“曹大人,您下令搜集的木炭運過來途中浸了雨,已經用不得了,還有沙子也是,沾了水的全部都結塊。”
曹郭遠苦着臉扶額,簡直是欲哭無淚。
“這都辦的什麼事!有一件做妥當了嗎!”
他怒從心起,将自己罵了一頓,但不幸波及無辜,那衙吏被他訓地不敢擡頭。
怯生生道:“鏟子和簸箕已經送到江郡守手裡了,這個請曹大人放心。”
曹郭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