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場謀劃已久的動亂。
解鈴還須系鈴人,這死結系下的時候比我想的更早。
或許是還在我幼時,皇帝就有意無意打壓蕭歧的氣焰,或許是這些年皇帝堅持不懈的監視,或許是往前幾代帝王用血腥手段剪除宗室。如果不去争這一線生機,手握兵權的蕭歧難逃一死。
成則生,敗則死,對于蕭歧這樣野心勃勃又不肯收斂鋒芒的人來說,确實是最好的結局。
行軍途中我與徐昆玉寫信,護住太極殿确實是第一要務,但是我必須确保其他皇子不在這時候趁機謀奪皇位。
在必要時,封住長安,以清君側之名,将其他皇子全都控制住。
若有逆者,殺無赦。
太子死訊瞞不了幾天,皇帝若是為穩超綱另擇他人,我做這一切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
我這信還未寄出去,長安卻快馬加鞭來了消息,遞給我信的人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勸我:“節哀”。
我一言不發,迅速把信拆開。
确實如我所料,東宮暴亂叢生,小世子忽然毒發昏死,尚藥局的醫官說這是烈性毒藥,如今已經無力回天,謝靈仙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毒發。
但也不是一無所獲。
她抓住了下毒之人,嚴刑逼供。
原是之前他聽聞太子失蹤便因驚悸發燒,加上太極殿這邊出事,有人趁亂僞裝成平日照顧他的嬷嬷,在睡夢中喂給他一劑毒藥,謝靈仙在我走後馬不停蹄就趕去東宮,卻被側妃攔住去路,好在徐昆玉加派麒麟護衛,把東宮圍住,才硬是闖了進去,否則還真要讓蕭歧的人給逃出生天。
有時我真覺得這人世荒唐。
那側妃被蒙騙自己有身孕,平日妒忌謝琳琅得寵倒也罷遼,這種關頭為了讓這莫須有的孩子上位,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膽,敢去毒殺太子的兒子。偏偏還真是讓她趕上了好時機。
這孩子是先太子妃所生,是太子唯一的兒子,這是要徹底斷了東宮這邊的路啊。
我看到謝靈仙的來信時,謝琳琅的屍體就在我的腳下,她已有四個月身孕,腰身才堪堪顯露,心口的大洞已經不再流血。
我命人把他們的屍體運到附近的寺廟安置,一分一刻耽誤不得地帶兵去追蕭歧這反賊。
但就在兩方對壘之時,蕭歧就将太子已經橫屍的消息散播出去。
民間一時騷亂。
我還在與兵将商議應對之策,便又有京中急報稱,燕妃居然捅了皇帝一刀。
這女人隐忍這麼多年,居然在這種時候按捺不住,給了皇帝一刀。
謝靈仙信中說,德妃想擁護她兒子為新帝,卻被她以毒害世子的名頭壓了下來。依北涼律令,這罪婦本應被押解進诏獄,可是她帶着兒子僞裝成宮人,用皇帝曾贈予的令牌從皇宮中逃竄而出。
可是那女人孤身一人帶着孩子,隻有幾個侍從中途也棄她而去了,按理來說就算是拿到了皇帝給得令牌,也很難這麼順利的逃出宮禁。
我略微一思索前後因果,便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大抵是謝靈仙和徐昆玉出了主意,故意放這女人出來,既給了蕭歧一個引子,也能借此鏟除宮中那些不安分的。
副将問我:“殿下,需要派人去追這罪婦嗎?”
我将這來信扔進火爐,沉吟道:“不必,這女人無足輕重,不過……現在去找人散布傳言,就說這女人早就和蕭歧有奸情了。”
“殿下,這事關陛下,是否不妥?”
我睨了他一眼,道:“内廷的事兒,本宮自然清楚,她逃出禁宮的那一刻,這謠言生出來也是遲早的事,得讓陛下瞧瞧,他最寵幸的女人背着他做了什麼事兒。”
副将領命去了,我盯着紙張餘燼發愣。
這皇宮中似乎是觸底反彈一般,在他康健時所有人都安分恭謹,可是一旦他倒下,那些人就各懷心思,化作了企圖在他逐漸腐朽的身軀上分食一杯肉羹的秃鹫,全然盼着他去死了罷,那女人想要皇位,蕭歧想要皇位,我自然也想,那些世家雖然不至于謀反,卻總是要把水攪渾的。
次日又來急報。
皇帝因此氣急,生生吐出一口血來,病症又加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