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廊下,我擡頭便瞧見有兩個穿着紅衣袍的豔麗女子遠遠站在院落外面,見到我看她們,還羞怯地給我行禮。
我:“……”
要是這兩人是男的就好了,我還能打發給昭陽供她玩樂。
這些年也不是沒人給我塞過美人,但早年我就問過謝靈仙,若是我哪年哪月厭棄她了,或者是寵幸别的女人了,我們二人沒名沒分的,又該如何。
那時候謝靈仙對我未必稱得上多喜歡,她甚至連假裝悲傷都懶得做,對我說:“那就恭喜殿下又得佳人了。”
這話給我氣的夠嗆,可我着實不能拿她怎麼樣。
後來她病的厲害,我在昏迷的時候抱着她,又提起這事:“若是你沒了,我該怎麼辦,難不成真讓我去找别的女人嗎,謝羽你未免太殘忍了。”
也不知道她怎麼聽了去,醒來後 對我說:“殿下你不會的,畢竟殿下要麼完全不在乎,但若是看上了什麼,即便最開始徐徐圖謀,時間久了也會變成強取豪奪,偏偏殿下還真能把想要的握在手中,隻要握住了,就絕不可能放手,霸道得很。”
實際上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帶着幾分諷刺的意味,就差沒白我一眼,因為她知道了我在太極殿幹的好事,正在頭疼怎麼給我善後,
我本想讓她說我們最相愛之類的話,結果她卻隻說了個這,我心中有些不快,但她的病好了些,雖然身上透着藥草苦香,但臉色紅潤。
見她安好,又覺歡喜,便勉為其難不罰她了,還不情不願應了一聲。
我和昭陽在檐下喝着熱酒。
昭陽時不時摸摸嘴唇,一臉春風的,酒過三巡,她自己就把所有事全都秃噜出來了。
平定了西戎,興高采烈時親了駱鈞那小孩,覺得滋味不錯,便美的不行。
我問她:“不打算給他一個名分?”
昭陽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快樂歸快樂,你情我願的,還到不了婚姻大事的地步上呢。”
“你可别栽他頭上。”
她自信滿滿,拍着胸脯保證自己肯定不會随随便便就被男人迷倒,就算駱鈞是天縱英才的小将軍,那也不可能。
事實上,她還真就栽他頭上了,就算後面昭陽納了面首,甚至和張钰幽會,駱鈞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穩坐驸馬寶座,端的是正宮氣度,有旁人沒有之度量。
我們喝的醉醺醺的,蕭文珠忽然要偷摸拉着我去那無人煙的地方。
奇奇怪怪的,準沒好事。
我們勾肩搭背着,我翻了個白眼,問她:“你這是要暗殺孤了?”
蕭文珠煞有其事地搖頭。
她對我道:“陛下偷偷帶着我的帕子,還關心我的婚事,是不是暗中愛戀臣,可是臣隻喜歡男的,恐怕……”
我蓦然睜大雙眼,盯着蕭文珠,沉默了幾個瞬息,蕭文珠縮着肩膀,對着我無辜地眨眨眼,我當即把她一把推開,露出嫌棄的神情。
蕭文珠還想說什麼,我大喝一聲閉嘴,拽着她的後領子就去庫裡把手帕翻出來扔到她臉上,她把自己的繡品死死抓着,也罵罵咧咧地抱怨我為何不早些說。
于是我二人就大庭廣衆扭打起來,絲毫顧不上君臣形象,到了後面我們滿身都是滾在地上沾的雪,光是清理就費了不少時候。
真是氣煞我也,這個蕭文珠。
喝了酒,受了寒,次日醒來時,我的腦袋像是被人拿棒槌敲了一下,坐起來時都是發蒙的。
聽到來人說廢公主燃火自焚後,我才稍微清醒一些。
天地皆白,嗆人的灰燼,未消散的奇怪味道,還有勉強看得出人形的骨頭。看管她的将士對我說:“昨晚上大家都在喝酒,她也要了一碗,說讨喜,我們本來不想理她,但她哀求了很久,手底下就有個人給她一碗,結果她撕破布條,勾住燈燭打翻了它,潑上去酒,自焚了。”
昭陽吩咐過,若是她尋死,不必去救。
就在這普天同慶的時候,她在一個荒涼的角落,在衆人的冷眼中死去了。
昭陽在我身後,說:“這幾年,她在西戎過得确實算不上太好……”
我擡手制止了昭陽的解釋。
她,終究是沒有姓名的一個公主,一個算不上優秀的謀士,明明身份尊貴,卻選擇了最為卑劣的手法和我下完這盤棋。
但她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執棋之人,而是個棋子。
念在她好歹曾經是個公主的份上,我還是命人給她收了屍骨,但皇族的陵墓終歸是沒她的位置了。
回京的路上,百姓夾道歡迎,每個巷口都是鑼鼓喧天,仿佛我是什麼天神降世,但我不是,我隻是做了一個帝王能做的事,甚至于,我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罷了。
相思何解,近鄉情怯。
我摸了摸懷中被絲帕包裹住的信件,恨不得背後生了雙翅,飛到她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