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是來弄梅堂聽琴的,彭總管抱着琴跟在他後面,二人走來,正好撞見春兒打香霧巴掌。
還沒站定,就見方竹嬉猶猶豫豫的看着春兒,仿佛十分艱難地向沈随開口:“春兒姑娘,打了我身邊的丫頭香霧。”
方竹嬉剛說完,春兒就低着頭辯解道:“是香霧先出言挑釁的。”當着王爺的面打了人,今日搞不好又要挨罰了,想到這,春兒的氣焰一下就消了下去。
女孩子打架這種事自然輪不到沈随親自斷案。
彭總管觀察着沈随的神情,随後說到:“不管什麼理由!在王府随意動手成何體統!罰春兒姑娘在月盈閣跪一個時辰。”
又要去罰跪!
春兒有些不甘心,噘着嘴皺着眉看向彭總管。
“香霧也有錯,她怎麼不跪!”
即便是王爺在場,春兒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就是委屈,之前香霧和小環扭打到一起,也是隻罰了小環沒罰香霧。
難道她就該罰嗎?
難道伺候她的小環就活該受罰嗎?
何況今日明明就是香霧先挑釁的,她就是不服氣。
見春兒不聽管教,彭總管正準備叫人把她拖回月盈閣,卻見沈随擡起了手。
沈随此刻正看着春兒,目光熱烈深沉。
他看着春兒咬緊的下唇,看着她因為委屈而發紅的眼眶,他似乎透過春兒看到了另一個人。
像,太像了。
他記憶中的顧妩,就是這樣一個倔強而富有生機的人。
方竹嬉和顧妩的像,是皮相上的相似,而春兒……
沈随當初把她從妓館裡贖出來,就是因為看到了她的這一面,心思單純如溪,性格卻倔強如松。
沈随看着她:“你覺得委屈?”
春兒點頭,鼓起勇氣直視着沈随:“香霧羞辱我,她說我是……是下人還不如,還說我出身肮髒,許配給馬夫人家都嫌髒。”因為覺得委屈,她聲音輕輕柔柔,尾音蕩漾。
她明明強忍着淚水,可還是在擡頭的一瞬間,淚水順着眼角滑落,似朝露凝珠,原本飽滿晶瑩的嘴唇此刻像是被暴雨揉皺的花瓣,上面兩個小小牙印更加惹人愛憐。
春兒很美,她的美不用像顧妩,她美的毋庸置疑,此刻的她更是讓沈随失神片刻。
青澀與欲望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卻在春兒的身上完美融合,如初露般純淨的眼神中帶着青澀的懵懂,可朱唇誘人,卻又不由讓人心旌蕩漾。
這一瞬間的失神讓沈随心生惶恐,他從未對旁人有過這種感覺。
春兒身上與顧妩相似的特質似在提醒他,顧妩是與他青梅竹馬的人,是他多年來情感的寄托,可此刻,對春兒産生的這種感覺卻像是對顧妩的背叛,對他多年來一廂情願的嘲諷。
沈随後退一步,清了清嗓子:“香霧出口無狀,打二十個巴掌。”
随即轉身離開。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春兒瞬間眼淚倒流。
刑罰,就這樣免了?
春兒又看向彭總管,可此刻彭總管也抱着琴不知所措,片刻後開口:“聽王爺的,都回去吧。”
香霧捂着火辣辣的臉蛋,求助地看向方竹嬉。
方竹嬉起身上前:“總管,可香霧雖然說錯了話,可是到底是春兒先動手……”
彭總管皺眉,有些不快:“王爺的意思很明白,姑娘不必再問了。”
方竹嬉深深的看了春兒一眼,随後進了弄梅堂。
春兒擦擦眼淚,伴着清脆的巴掌聲往月盈閣走。
關上門,小環興奮道:“姑娘那日果真說的沒錯!姑娘真的很會撒嬌!”
春兒一頭霧水,仔細回憶。
自己撒嬌了嗎?從前學到的技巧都沒用上呢,不過就是看了王爺一眼,說了一句話,這就是撒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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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下了朝,顧妩身邊的黃總管把沈随叫了去。
到慈甯宮時,顧妩正與一位衣着華貴,氣質如蘭貴女說着話,見沈随過來便介紹道:“王爺,這位是甯遠侯府的三小姐,何玉柳。”
何玉柳起身行禮,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小女子久聞王爺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氣度非凡。”
她久居深閨,隻聽說過攝政王的威名,今日見到真人,才知沈随是這樣的面若冠玉,英氣逼人。
再聯想到太後叫自己來的原因,不由得臉上發燙。
沈随略颔首:“何小姐。”
入座後,顧妩對何玉柳說道:“王爺向來是這樣冷冷的性子,管理百官需要威嚴,私下裡交往也少了些人情味,何小姐不要見怪。”
何玉柳看着沈随,面上始終是輕輕柔柔地笑着,并不扭捏,也不惺惺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