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趕走看熱鬧的閑漢,嘴裡嚷嚷着:“今天關門了,誰要胭脂都不送,快走快走!”
玉奴說着就和春兒一起開始收拾東西,看樣子是真準備關門了。
閑漢自知無趣,也不久留,總之他把話帶到了,剩下的事情他便不管了。
大早上剛開門就要關門,玉奴心裡憋着一肚子火無處發洩。
之前找過駱沖一次,唐老爺顯然不怕府衙,那就沒必要再找駱沖了。
回到小院,雪已經停了。
現在是十月中,雪下到地上便化了,路上很是泥濘,玉奴和春兒的鞋都髒了,兩人便打了兩盆水,坐在西廂房裡輕輕擦鞋。
沉默良久後,玉奴開口:“這事總得像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否則他遲早攪得咱們不得安靜,眼下閉店躲過一時,過一陣子說不好會找到咱們家裡來。”
春兒低着頭,這幾日她沒睡好,眼下都是青的:“姐姐有什麼辦法嗎?”
玉奴認真道:“我聽說黑市上常有買兇殺人的勾當,不如咱們一不做二不休……”
春兒笑了兩聲,以為玉奴是在玩笑,擡起頭才發現她的表情十分認真。
“姐姐之前還說我随口亂說,你怎麼也說起這樣不成樣子的話來。”
玉奴歎了口氣:“這不是想不到什麼辦法了,要不咱們走吧,離開應天府。”
春兒:“即便是咱們走了,也會有别人遭他毒手。”
春兒抿抿嘴,眼神有些堅定:“一定有辦法,人活在世上,總有怕的東西。”
玉奴:“他能怕什麼,之前把人逼死,官府都不會追究他,可見他是無法無天的人。”
春兒擦好了鞋,用軟布輕輕擦拭着鞋面:“他就不在乎名聲嗎?”
玉奴:“或許他身邊也都是這樣卑劣之人,蛇鼠一窩。而且我聽說,他在外樂善好施,裝出一副菩薩心腸,這種事都是背地裡做的。他打定了主意覺得被他欺淩的女子不會去報官,即便報官,他也能用手段将事情平息,這才愈發的肆無忌憚。”
春兒皺着細眉,思來想去:“他不在意,他身邊的人就不在意?”
玉奴看向她,春兒像是忽然開了竅:“這唐老爺的妻子和子女知不知道他背地裡做的這些勾當?”
玉奴認真想了想:“這種事大多都背着人……子女定然不知,這種事若是被人知道,即便是他唐老爺權勢通天,他們一家人也在應天府的勳貴人家中遭人唾棄。”
春兒彎起眉眼:“姐姐,我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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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
東陵和春兒鬼鬼祟祟的站在首行街街口。
春兒墊着腳看向街中,始終看不到東陵說的那個人。
東陵急了:“就是穿靛藍袍子,手裡拿着柄扇子的那個!”
春兒細細看着,總算是看到那個穿着靛藍袍子的公子,緊盯着他和另外幾家公子走進了街中的一家茶館。
春兒看向東陵:“你可打聽對了?”
東陵認真點頭:“我細細問過,那位公子就是唐老爺的繼室所出的長子,唐老爺的繼室是應天府有名的清流文人家,之前生的不算,這位繼室夫人生了一男兩女,兩個女兒早已嫁人,這位小公子在府學讀書準備考科舉,平日不常出門,我也是打探了好久才抓住他出門的日子的。”
春兒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心裡念叨着,這位公子或許無辜,但這唐老爺實在是把人逼得沒了活路,她也是不得已才要把這位公子拉下水。
想起方才東陵的話,春兒不由得唾棄道:“兒子要科舉,他還敢背地裡做這種事,就不怕斷了兒子的仕途?”
東陵也啐了一口:“權勢滔天遮了眼,真當這天下沒有能擋他路的人了。”
春兒帶上帷帽,提着小筐:“我去了。”
東陵有些擔心的看向她,不由得提醒道:“千萬小心些,若是話不投機趕緊就跑,我的馬車就在這等你。”
“嗯!”春兒重重點頭,随後在東陵擔憂的目光中走入茶館。
茶館中時常有小販進來兜售些小物件,春兒挎着小筐帶着帷帽,趁着店小二忙碌的功夫一路上了茶館二樓。
她轉了兩圈才找到唐公子所在的雅間。
站在門口,春兒深吸一口氣,随後走了進去。
她進門的時候,那些公子們正說些詩詞歌賦一類春兒聽不懂的話,見有人進來,便一齊看向門口。
門口一位紅衫公子起身問道:“姑娘,你可是進錯了房間?”
春兒搖搖頭,幾乎是顫抖着語氣:“我……我找唐公子?”
她還是第一次獨自面對這麼多陌生男子,一時間有些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不遠處的唐公子微微皺眉:“這位姑娘,我并不認識你。”
春兒穿過一衆人等,走到穿着藍衫的唐公子身邊,把她手臂上挎着的小框往唐公子面前遞了遞,輕聲道:“這是唐老爺在我們小店選的胭脂,勞煩唐公子順手帶回家去吧。”
這話一出,屋内的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唐公子也皺眉道:“我家中并無什麼人能用胭脂,姑娘應該是找錯人了。”
春兒低頭輕聲道:“怎麼會搞錯呢,唐老爺從我們店裡定胭脂兩三次,要了十多塊胭脂,指明要小女上門去送,我們掌櫃說胭脂還是親自來店裡試過的好,否則買來買去也買不到合适的。”
話音剛落,方才門口的紅衫公子便出聲道:“姑娘定是找錯人了,唐兄的兩位長姐均以出嫁,唐夫人成熟穩重,唐府确實無人用胭脂。”
春兒依舊低着頭,不卑不亢的堅定道:“小店出賬入賬均有記錄,且唐老爺并非隻從我們一家店定了胭脂,從首行街到三行街,唐老爺時常遣閑漢來鋪面采購绫羅綢緞,金玉首飾,胭脂水粉,且都要求由店裡的女夥計送到府上,這些年來去過唐府的女子不下二十人。”
說到這,春兒語氣稍顯遲疑:“……包括之前的錦繡綢緞莊,有位女夥計給貴府送了數次綢緞,直至她……。”
錦繡綢緞莊吊死個女夥計這事在應天府傳的沸沸揚揚,但幾乎無人知道其中的緣由。
春兒的話說的半遮半掩,但衆人都能聽懂她在暗示什麼,這話一出,屋内衆人幾乎倒吸一口氣。
唐公子面色凝重,一把甩開春兒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我看你這丫頭是瘋了,跑過來說什麼胡話!”
春兒被推的一個趔趄,站穩後堅定道:“唐公子若是質疑小女子所說,大可去街上問問。”
屋内衆人為唐公子幫腔:“唐老爺為人正直,品行端正,絕對不會做出有辱家宅風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