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走後,林修平看着手上的單子,不知如何是好。
眼下算是堵住小厮的嘴,這女孩若真是老夫人的外孫女,起碼她曾身處勾欄的事情不可以被人知道。
思量片刻他又叫來管家婆子,找了個由頭把這辦事的小厮送到偏遠的莊子上去,越遠越好。
安排完這些,他又思量起來,不知如何向老夫人陳述此事。
林修平在朝中擔任文職,龍圖閣學士、左光祿大夫,官拜三品。
他是實打實先考上的進士,而後才得了爵位蒙蔭,按理說即便沒有爵位,他也有官職,在太夫人面前他也不必那麼畏縮,可林修平到底是個文人,文人辦事總是要思慮周全,而武将辦事就直爽很多。
太夫人正是武将之女,準确的說是侯門之後、将門嫡女。
太夫人未出閣時與同樣未出閣的宣懿皇後姐妹相稱,當初給獻帝①擇後時太夫人也在備選人中。
論家世,出身,她是怎麼也不該嫁到永平伯爵府來的,但世事玄妙,當時才十幾歲的太夫人在宮中落選,與當初的永平伯世子一間鐘情,執意要嫁。
太夫人隻有林如雪一個女兒,林如雪在衛國公府也隻生了一個女兒。
若不是因為沒生下世子,隻怕是自己也沒機會承襲爵位,而一個小小伯爵,若不是太夫人娘家的面子上,自己也不會官拜三品。
林修平想着這些,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太夫人王氏的門前。
在這個母親面前,他總是怯懦卑微。
小厮上前通傳:“我們大人想見太夫人,還請媽媽通傳。”
侍奉王氏的衛婆子躬身給林修平行禮:“大人稍等。”
片刻之後林修平坐在堂内等待,侍女們送上茶水之後就下去了。
春兒他們口中的紫門大宅其實名叫怡心園,當初王氏心灰意冷搬離盛京,這怡心園是林修平為了盡孝道舉全家之力興建的。
園子占地百畝,主人隻有王氏一人。
園中不顯金玉奢華之色,但一花一草皆有設計,雖地處北方但也做到了四季常青。
思量間王氏便到了,她今年将近六十,身子依舊十分硬朗,眉宇間還依稀可見英氣,說話行動都如年輕時一樣果斷。
若不是這樣的性子,她也不會在女兒死後怒斥朝堂,逼着獻帝嚴懲衛國公一家。
隻是即便再剛強的女子,也終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你有事找我?”
王氏一進來,林修平便起身,直至王氏落座後他才坐下,此時聽王氏發問,他趕緊說道:“兒子有一消息,急着告知母親。”
王氏點頭:“說吧。”
林修平看看一側的衛婆子,沒開口。
王氏自然是察覺到,但還是皺眉道:“盡管說,不必瞻前顧後。”
林修平知道這衛婆子跟了王氏一輩子,便也不在遮掩。
“那日在馬車上,兒子無意中見到一女子長相與長姐相似,事後便派人去查了一番。”
管已逝的林如雪叫長姐,這是王氏的意思。
林修平上前将紙條遞與王氏。
“這女子的年紀和莞兒相似,隻是她的身世兒子并未打探出來,具體事宜還請母親定奪。”
捏着那張寫有春兒名字的紙條,王氏的手有些微微發抖,她把左手搭在右手上,止住發抖,也穩了穩心神。
這許多年間,沒人知曉她是如何的思念女兒和亡夫,隻是她心裡即便思念成河,面上也不曾展露分毫。
之前在馬車中聽聞有人長相與林如雪相似,讓她有些失态,但這樣的失态不好展露給過繼來的兒子。
王氏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勞煩你費心,這事由我追查下去,你在朝中事務繁忙,不必再挂心此事了。”
林修平點點頭,起身離開。
衛婆子探身輕聲道:“老奴替太夫人去查一查。”
王氏扶額,心中并沒有把握:“若莞兒一直在應天府,我怎會查不到?”
“許是這姑娘近期才來的應天府呢?老奴去查查,是不是,一查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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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子被砸之後玉奴便不準備再開門了。
她知道這唐老爺正在氣頭上,怎會砸一次鋪子便善罷甘休。
這期間春兒和玉奴都準備低調行事,先把鋪子關了,休息一陣子再說。
于是二人商量好,便一起出門來找房東,準備把鋪面退了。
三行街不是應天府最熱鬧的地方,但玉奴當時租這個鋪子也是交了十兩銀子的押金,房東應當是被唐老爺知會過,這十兩銀子死活不退給玉奴。
玉奴本想和他吵上一架,但是被春兒勸住了,反正都不會給退銀子的,犯不上吵架。
眼看着十二月了,天氣越來越冷,鋪子一關也沒什麼可幹的了,玉奴準備把這個冬天過去再說,等明年春天在好好想想做些什麼。
而且等到明年,說不定唐老爺就不記得她們了,她們做事情也輕松些。
這幾個月損失銀子太多,原本中午該去酒樓吃飯,但思量再三,二人還是來了路邊面館,二人在面館吃着面,路邊不斷有人側目看向她倆。
春兒到現在都不喜歡這樣的注視,這種視線讓她渾身不自在,感覺自己像是一間物品,而且每每想到這些男人看向自己的時内心想法,她便更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