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關面子和體面的事情上,衛國公絕不會拖延。
王氏的回信中表明了她堅決不會讓外孫女回家的态度,衛國公也說到做到,準備去找陛下評評理。
他帶着滿肚子的話朝着勤政殿去,正遇上沈随出宮。
衛國公下意識想躲,意識到自己無處可躲之後,衛國公垂首拱手:“王爺。”
沈随步履匆匆,寒風吹起他的玄色鬥篷,餘光掃過衛國公,沈随隻輕輕颔首。
待他走過之後,衛國公長出一口氣,随後繼續往勤政殿走着。
這一年來攝政王日漸消瘦,眼光卻越來越毒辣,脾氣更是掩蓋不住的暴戾,文武百官見了他沒有不怕的,衛國公也不例外。
周圍的宮人小聲說着話:“聽說是又找到個女孩,王爺親自去認人去了。”
“到底是找誰啊?”
“咱們哪知道啊?隻知道是找了一年了……”
衛國公不理會這些,到了勤政殿的時候,小皇帝正在讀書。
衛國公跪地:“臣參見陛下。”
小皇帝擺手:“國公請起,可有什麼要事?”
衛國公起身:“是臣的家事,還請陛下做主。”
小皇帝還以為是什麼政事,此時皇叔不在,政事他不好擅作決策,但若是家事,那他聽一聽也無妨。
“國公請說。”
衛國公斟酌用詞:“陛下或許不知,臣當年曾有一個女兒走失。”
小皇帝托腮想了想:“朕有所耳聞,是先夫人所出的女兒吧。”
衛國公點頭:“正是。前些日子久居應天府的永平伯爵府王太夫人傳信進京,說是已經找到了臣的女兒,隻是王太夫人愛女心切,不讓臣的女兒歸家。臣此番前來正是希望陛下做主,讓臣接小女回家。”
小皇帝年紀尚小,隻知道衛國公家走失女兒,并不知道這中間的恩怨。
對他自己來說,母後上山靜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很思念母後,推己及人,小皇帝思量之後開口道:“走失多年的女兒回家,可能永平伯爵府也很高興所以才不願意放人。但為人兒女,總是更願意待在爹娘身邊的吧。”
聽見這話,衛國公趕緊跪地謝恩:“陛下明鑒,有了陛下這話,臣終于可以接女兒回家了。”
小皇帝:“隻是你也不要太急切,不要傷了老人家的心。”
這後半句衛國公隻當是客套話,全然不放在心上。
現在有了陛下的口谕,衛國公心裡就有了底,他便準備告假親自去應天府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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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此次是去京郊認人,白庸手底下的人把人從外地帶來京郊方便他辨認。
他公務繁忙,沒辦法總是離京,原本是可以直接把人帶到王府中的,但馬車從京郊到王府也要走上半天,沈随自己騎馬過來半個多時辰便到了,他是有些心急,連這半日都等不得。
此處是白庸的别苑,自然也是白庸陪着他一起來認人。
白庸走在他身側,看着沈随的發絲。
“你怎麼又老了許多?”白庸的語氣帶着些不可置信:“難道你真為了個姑娘把自己弄成現在這樣?”
自然不是,沈随雖然心裡挂念着春兒,但朝政也耽誤不得,重擔在肩的感覺不是那麼好受,權利的頂點也是無人之巅,多番壓力之下,人是會老得快些。
“最近有些忙。”沈随扭頭看向白庸:“祯國世子已經秘密出發了,你時刻準備好去接他。”
白庸一愣:“原定就是我出城一千裡去接,怎麼他微服出發了?”
出城一千裡去接待别國貴客已經是至高禮節,白庸疑問的話剛說出口,随後自己就想明白了。
祯國動蕩,想必是這段時間盯着皇世子的人太多,所以世子隻能低調出行,免得引來暗殺之人。
沈随:“現在隻有我與皇世子暗中有聯系,旁人都不知道他的位置,等他過了邊關你就适時出發,隻是切記低調行事,一切以安全為主,禮節什麼的都可以先不顧。”
白庸:“隻是這樣要遮掩到何時?他進城公開身份之後,不還是一樣的危險?”
沈随冷冷道:“世子入京之後,本王準備出掉沈桓和他暗中聯系的祯國叛軍。”他扭頭看向白庸,表情平淡,眼神卻露着殺意:“到時候世子就安全了。”
為篡位而聯系敵國,這種行徑實在可恥。
沈随早就想除掉甯豐郡王沈桓,隻不過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沈桓也一直韬光養晦不曾露出馬腳,現在世子即将入京,沈桓即便能耐得住性子,他背後的祯國叛軍也必然會蠢蠢欲動。
到時候沈随便可将這些人一網打盡。
說話的功夫,二人來到小院門口,守門的下人前來迎接。
“王爺,大人,找到的那位姑娘就在房内。”
白庸停下腳步,沈随則是邁步進了院子。
之前每次去認人他都是滿懷希冀最後失望而歸,他還要帶着這種失望繼續處理政務,久而久之,人也有些麻木了,此刻他進了院子,再沒有什麼别的情緒。
那位姑娘正站在院中的一株紅梅樹下,沈随一眼就看到了她,呼吸都幾乎停滞。
姑娘穿着件玫紅色的鬥篷,發髻輕挽,正伸手去撫摸樹上的紅梅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