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盛怒之下急需一個發洩口,他将酒樽砸向宋鳴玉,她不曾躲,額頭就這樣被砸出血印。宋鳴玉俯身道:“陛下息怒。”
血滴在毯子上,萬俟玉音見狀心疼不已地拽住皇帝袖子:“陛下!扶掌印也是擔憂您的身子啊!”
“愛妃不必多言,朕早就看他們這些迂腐家夥不順眼了!每日别的不上奏,隻奏朕耽于美色不理朝政,隻奏紅顔禍水,親小人遠賢臣。朕倒是要問問你們,為何隻盯着朕的愛妃不放?難不成,隻因她是女子,你們便要把一切都推給她?難道我北齊,還能被一個女子給颠覆?又或者,你們全都日夜期盼北齊江山覆滅?膽大妄為!來人!把弓箭取來!朕今日就要看着朕的愛妃是如何哄朕開心。”
宋鶴憐将頭埋得很低,“阿謹,快去攔住沈铮,别再讓他意氣用事!”
謝淮安為難道:“他離我多遠宋行之你是瞧不見嗎?!”
宋鳴玉額角的疼痛就像是有人用小錘子不間斷地敲擊一般,她心裡窩着一股火,不過先前下在皇帝酒裡的藥,現在也該發作了。
“你們....你們!噗——”烏黑的血從皇帝口中湧出,濺在離他最近的萬俟玉音的裙擺上。萬俟玉音強壓着心裡的厭惡佯裝關切,皇帝的手已經如同枯槁,身子垂直地倒了下去。
“傳太醫,快傳太醫!”宋鳴玉幾乎要掩蓋不住嘴角的笑意,師從扶禮,頗通醫術。
這場中秋宴驚心動魄,心腹俯耳過來宋鳴玉說道:“咱家平日裡教你的,你今日可算是能用上了。刑部也有咱們的人,切記,不能讓北鎮撫司插手。把沈铮帶回東廠....”宋鳴玉停頓了須臾,一字一句:“嚴刑拷打,就算是死了也沒問題。反正,咱們隻需要他畫押,一定要把宋鶴憐拉下水,,其他的東西,咱家已經給你備好了。”
說罷,宋鳴玉便跟随着侍衛一同護送皇帝去偏殿等待太醫前來。然而在略過謝淮安身側時,宋鳴玉的手腕被那人緊緊握住。宋鳴玉一怔,謝淮安的指腹卻順着手腕向上,摸到那猙獰的燒傷疤痕。他的停頓與顫栗同樣激起宋鳴玉心裡的驚濤駭浪,她想要抽出手,謝淮安卻握的更緊了。
宋鳴玉緊咬牙關,她被他給騙了。
盡管不知自己是哪裡露出馬腳,但剛剛謝淮安都隻是試探,反而自己如此着急收回手,才是給他又加上一條鐵證。宋鳴玉回頭時已經恢複到以往淡淡的笑顔,“謝指揮使,耽誤了陛下,您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宋鳴玉用力抽回手便跟着侍衛消失在人群,而她遺落的扇子就這樣被謝淮安撿起來。他的眼神幽深如枯井,目光粘膩在她後背,就像蛛網似的纏繞全身,看得宋鳴玉心裡發毛。
“謝淮安!你為什麼要幫他!”宋鳴玉一把拽住往前走的謝淮安的袖子,待他轉頭,便見她氣得面紅耳赤,活脫一顆成精了的石榴。宋鳴玉将手中的團扇摔在地上,扇面圖案是雙魚戲水,謝淮安看得出它是出自漢陽那家最大的金玉坊。金玉坊獨特的标志便是扇面的金粉,然而這把團扇的金粉黯淡不已,仔細看,反而會發覺魚眼金粉覆蓋處變得烏黑。
謝淮安不懂醫術,但他知道金玉坊的金粉若與毒接觸,則會發黑。因為漢陽的一位達官貴人,便是死于這個。
有人便以此鑒毒,例如謝淮安。
謝淮安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猛地轉身,明亮的眸子都淬了火似的。他從未對她流露出這樣憤怒的神情,“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究竟是誰教給你了這些歪門邪道?!那可是侯府嫡子!”
謝淮安眸光森然,清亮的嗓音中怒氣不斷迸發,臉色也愈發低沉:“我早就告誡過你,不要和那些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混迹在一起。他們教給你的這些下作手段,不僅會令将軍府蒙羞,更會把你推入險境。你可曾想過,若是今日我沒有發現你在團扇上下了毒粉,定北侯怎會輕易放過你。”
宋鳴玉被謝淮安吼得縮了縮脖子,她自是心虛,也慶幸謝淮安及時發現。可屢次被羞辱本就成為她心頭難解的恨,定北侯戰功赫赫,偏偏生下這樣一個纨绔。謝淮安氣極了,見宋鳴玉不知悔改的模樣如鲠在喉,可他最後也隻是歎出一口氣,無奈道:“我知道他辱你清譽,又三番五次找茬。但即便如此,狗咬你一口,你也不能咬回去。”
往事不合時宜地湧入腦海,宋鳴玉凝眸,忽然注意到偏殿仕女屏風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畏縮着。太醫全都圍着皇帝上下查看,宋鳴玉也得了空閑,便走了過去。
她步伐雖快,可聲音卻輕的像踏在雪中。繞到屏風後,瞧見南璃初時宋鳴玉的确有幾分驚詫。她臉上的紅腫還未消去,而後宋鳴玉才想起今早小太監們閑聊時的瑣碎話語。
好像是,南璃初親手做的甜酒冰湯圓叫哪位公主吃壞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