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一時間看呆了,被雨澆得全身濕透後才恍然回神,紅着臉拐進小巷。
宋鳴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條并不引人注目的小巷,謝淮安道:“那少年你可認識?”
宋鳴玉想也沒想就回答:“不認識啊,見他瞧着我,我便瞧回去。”
宋鳴玉回答完還睨了謝淮安一眼,實在是不知道這人怎麼總把注意力放在這些地方上。謝淮安一向波瀾不驚的面容上隐隐浮現出一抹愠色,但那抹愠色轉瞬即逝,又被不屑代替:“呵....我當然知道你的性子。”他刻意咬重後幾個字,宋鳴玉輕輕瞟他一眼也不多說些什麼。
待雨稍稍小了些以後,宋鳴玉才重新撿起話題:“在你看來,嶺南是個怎樣的地方。”
謝淮安沉吟片刻答來:“嶺南地廣人稀,常年高溫。但土地肥沃,不在旱季時,堪比漢陽。但由于人煙稀少....”
“停停停,我是問你嶺南是個怎樣的地方,你為何要和我說它的地勢?我難道不知道它高溫又地廣人稀嗎?”
謝淮安微窘,重新答道:“民風粗犷,百姓淳樸,但大部分暴動也是在這裡掀起。”
宋鳴玉又問:“那漢陽呢?”
聞言,謝淮安小心翼翼地看了宋鳴玉一眼。
宋鳴玉不耐地蹙了眉,“能不能說話快一點,待會雨又下大了。”
謝淮安垂眸,漢陽是一個怎樣的地方?“一個噬人良心的地方。”
宋鳴玉的裙擺微濕,雨落在地面又濺起水珠攀附在她裙上,她的發髻有些松垮,幾縷烏發垂在肩頭,時而會被風吹着掃過胸襟。她邁出一步,徹底走進謝淮安撐的傘裡。宋鳴玉伸手時自然垂下的衣袖将手臂上淺淡的粉色痕迹呈現在謝淮安眼中,她握住傘柄,尾指隻輕輕觸及謝淮安的手,他便像是被火燒一般抽出手。宋鳴玉還未拿穩那把傘,他這般動作,愣是讓傘落在地上,偏偏此時風又大了起來,宋鳴玉還沒來得及去扶穩鬥笠,就被風攜着連滾帶飛去了遠處,值得慶幸的是,被淋濕的人不止她一個。
宋鳴玉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差,她迅速撿起傘重新撐上,氣極反笑地看着他道:“你既這麼喜歡淋雨,那你自個兒淋去吧。”
四周的黃泥矮牆上還有孩童用石頭刮出來的名字,路旁芭蕉冉冉,原本擠在一起向下傾墨的雲也漸漸散開。沿着碎石鋪就的曲徑小路往竹林深處走,謝淮安詫異道:“為何你對這裡如此熟悉?”
宋鳴玉不答,謝淮安環顧四周,眉頭一刻都不舒展,眼裡滿是猶疑。他逐漸放緩腳步,傘尖的雨珠就這樣浸濕了他的衣服。宋鳴玉聲音淡淡:“怎麼,謝指揮使還擔心我把你騙到無人處殺了嗎?”
謝淮安無語凝噎,又快步跟上了她。
兩側翠竹竹葉繁茂,竹林掩映,所以光亮也少了些。大約又走了百步,一棟不起眼的簡陋竹屋才出現眼前。幾道竹籬将這個屋子圍了起來,宋鳴玉輕車熟路地打開鎖,示意謝淮安進來。
謝淮安雲裡霧裡地跟進來,竹屋内布局簡單,隻陳列着幾個簡陋的日常用具。
謝淮安的目光一進來便被牆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字迹所吸引,隻是時間久了,那些字迹也難以分辨出來。宋鳴玉将床上的竹席掀開,幾張人皮面具赫然擺在上面。
謝淮安咬咬牙根,猜到了她想做什麼:“這些面具,是真的人皮做的?”
宋鳴玉有意吓他:“是啊,不然怎麼叫做人皮面具。”
謝淮安走上前一步,指腹碾磨着最面前的那張人皮面具嗤了一聲:“你這叫魚目混珠。”
宋鳴玉沒想到謝淮安居然摸得出來,“你既然要利用人皮面具掩蓋身份,不妨用點好的。”
謝淮安拈起那張人皮面具扔給宋鳴玉,“不過有一點我很欣慰,你還沒有剝過人皮,還算沒有泯滅良心。”
宋鳴玉翻了個白眼,“别對我說教,謝淮安。還有,自己去打一盆清水。”
“哪有清水?”
“後面有井。”
謝淮安找不到可以落腳的位置,隻好坐在竹床上。他雙手環胸,對宋鳴玉的話感到不滿,他仰視着她,輕啧一聲:“雨還沒停,宋鳴玉 。”
不知為何,宋鳴玉現在隻要聽見謝淮安喊她的名字,她就渾身雞皮疙瘩惡寒陣陣:“别喊我的名字。”
“明白了,宋鳴玉。”他說話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宋鳴玉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這人煩不勝煩,以前也不是這樣啊。
屋外小雨淅淅瀝瀝,宋鳴玉哈出一口氣,氣極反笑道:“謝淮安,你是覺得自己是話本子裡那些病弱的翩翩公子淋不得雨嗎?這點兒雨是能把你給淋死嗎?”
謝淮安:“會讓我染風寒。”